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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宝云文仲净业记 南宋 · 释居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四、《北涧集》卷二
公名了彬,字文仲湖州乌程县计氏子。
宝云寺清湛,则受业师也。
十五能诵《妙法莲花经》,二十七则发明古方书之秘。
遇新雨露,服伽黎受具毕,沥指端血,书所诵之经,为众工发蒙涓埃之报。
将寻访而求度生死法,郑禹功固止之。
缚茆于双槐堂之东,俾州里疾疢者有甚于水火之托。
萧千岩、陆静州相挽尤力,勉为诸公留,愈危疗急不胜数。
旋徙瑶山,所疗不啻双槐之东。
五十而修净业,即宝云旧环堵,建系念之所,结搆象设,体制大备。
十友会盟,一志无移。
日课有常,风雨不渝。
尅期薰修,则北峰印为之主;
南翔远日,本芿为之伴;
缀辑藏乘,则诸子稽其费,诸孙相其役。
凡根椽片瓦,皆公为之倡。
七十八而绩用成。
居无何,厌世之念作,梦三僧云间来,觉而笑曰:「此其兆矣」。
使速印,印至则为著《解疑》一章。
其徒是后梦有与公同者。
又复一日,见二僧持画佛,公曰:「大丈夫行当即真,安事假为」?
言讫不见,索纸书四句偈曰:「七八终寿禄,净业一生笃。
目睹阿弥陀,平生功行足」。
巍坐肃听,熙怡含笑,见佛说法无量,众围绕于卧内,如净名室,不迫不隘,诸徒诵经不置。
至若七日,一心不乱,处寂然如入禅定。
嘉定六年十一月十九日,寿七十八,腊五十一。
度德稠、德藏二弟子,藏先公死,稠嗣箕裘。
两孙:怀就、师慧。
公始以剂砭之技进于道,或以为可鄙,吾未见其可鄙也。
范文正公尝愿达则为贤相,穷则为良医。
穷达者,士之常,而博施济众,易地则皆然。
公以是道游󲦤绅,入草泽,针膏肓,起废疾,累行以密,裒德务阴,不挠世相,而相净业,长揖三界,翩然而西,医果负公也耶?
正法醨甚,贤圣隐伏,赝浮图厥类惟错,货殖成俗,千础万指,尸素且不揆,一息不来,雌雄立判。
方将十百为伍,大书特书,刊其谬悠狂怪之言,愚吾氓而罔市利。
闻净土之说,则辄大笑,不则攘臂而排之。
皇皇一生,飒然白首,日暮途远,鷇穿雀飞。
方是时也,净土岂远人哉?
人远之矣。
因作而言曰:净业策勋之速,求如公者,晋东土诸贤已降,历历可考。
余游东林,企怀古昔,山空无人,水流花开。
虽不逮事雁门二难,而相周旋于遗民次宗
反而求之,一社俨然。
于戏!
适圆通康庄,必自补陀大士;
寻净土捷径,必自雁门二难。
舍是而他之,如航一苇于绝潢断港,欲至八德之池,难矣哉!
宋故通议大夫尚书工部郎致仕休宁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宣奉大夫朱公晞颜行状 宋 · 谈钥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六二、《新安文献志》卷八二
曾祖温舒,故不仕;
曾祖妣程氏。
祖瑺,故不仕;
祖妣吴氏。
父逢时,故赠中大夫
妣吴氏,赠令人。
公讳晞颜字子渊,徽之休宁人
先世积德,韬晦林墅。
中大起家,履善尤自力,每曰:「功名富贵不必当吾身,我后必有显者」。
俄感朱峰羽仙入梦,已而生公
公生而秀异,童丱能属文。
才冠,入国学,鼓箧孙业益有声。
阅岁擢进士第时隆兴二年也。
未注拟间,闻中大丧,星夜奔赴,号毁若不胜
终制,调荆门军当阳
当阳被边小邑,公协赞令长,备禦慰存,一境安辑。
湖北沌河瀰漫数百里,葭菼丛荟,为盗渊薮,舟行所经,无脱免者。
公请诸司乞治停藏资给之家,严防巡禁戢之法,盗发地分,据实以闻,或掩匿,许人越诉。
宣抚使王公炎韪之,就檄公措置。
公复请舟之入沌者,警司画日时、船只申诸司
及出沌,申亦如之。
过期而不出者,即知其被盗,应时会合掩捕。
又设方略擒贼首,党与骇遁,其害遂绝,至今犹循其规。
时韩立胄摄夷陵监司有不乐者,以访闻置狱,且诱承勘官以荐剡,俾文致其赃罪,考掠无全肤,韩遂诬服。
案成,王公檄公录问,公视其爰书钱物皆非入己,经驳所鞫,凡三日而狱平。
秩满,用荐者关升从政郎,调靖州永平
靖介于夷獠,永平为附城,号难治
公抚以恩信,皆得其驩。
岁时熟界户丁来县庭踏歌击鼓致谢,郡人纵观,谓前此未有也。
民德之,生为立祠。
淳熙元年,举员书考及格,改京秩,知蕲州广济县
淮右民兵自罢兵后,岁调往合肥教阅,贫弱者多狼狈道涂,愁怨嗷嗷。
王公希吕为帅,公以书力言利害,乞就各州县阅习,缓急以保乡井。
王公然其说,以闻于朝。
四年秩满,通判阆州
阆在蜀居四路之中,经总制之属岁入缗钱几百万,有司复责增羡,民大困。
公稽入为出,酌三军之中数,力申总领所为定额,公私皆以为便。
总领李公昌图委公行视边徼,公雅有四方之志,欣然繇剑门汉中,历岷凤,瞰秦陇,览山川之险要,考秦汉魏蜀之遗迹。
道出武兴,为吴公挺言之,吴公嗟异曰:「西州无子俦者」。
成州马琥得罪于宪使,按其赃,内一项为钱万八千缗。
时宪使得以粉牌直达四路事,官吏侧目,观望风指,符合体究。
朝廷下兴元帅司选清强官鞫之,帅以委公。
公尽索券历考验,其钱乃先期发往总所鱼关充籴本者,收付甚明,竟为辨白。
李公与制帅议欲择善郡奏辟,公以母老力辞。
八年赴阙,授知兴国军
入对,其一论士大夫诞谩之习相师成风,今后有建议之人大言无效,乞断自英鉴,如太宗朝除籍削任,追纳赐金,使天下之人砥砺名节,趋事赴功。
一论西南夷近时开边衅者,起于官吏或亏其互市之直,豪民或侵其旁界之产,以激其愤,至解仇合党而反雠于我;
又镇寨官平日虐用土丁,使其亡入以为乡导,乞下制置与逐路监司严行禁约。
一论四川茶马司宕昌、黎、文等州市马万二千馀匹,不应格者官既不买,又禁民间私售。
夫马在官与藏于民一也,与其弃之化外,孰若养之民间为吾外厩邪?
乞听军民从便收买,缓急可以获用,既收夷人之心,复与省地之利。
一论铜钱渗漏入南北二番,乞禁解盐入界,沿边不得用铜钱,及有市舶去处,亦止以铁钱行用。
孝宗并嘉纳之。
俄丁令人忧,居丧尤尽礼,芝生二本于房。
服除,差知靖州
入对便殿,首论通判郡守之权,参议帅臣之事,乞加选择,其老病贪懦无资者不得预兹选。
又论诸州鞫勘公事,狱官必先具节款以探守臣之意,轻重高下,无复朝廷之法。
且狱官承勘不公,自有签厅司法可以疏驳,州郡监司可以按发,何必先具节款?
乞行下诸路,违者许监司按劾、台谏弹奏。
又论襄汉之地在上游为重,所以通吴蜀为一也。
境接唐、邓,土野平旷,汉江浅狭,隆冬可涉,而出戍军马如遇调发,则听鄂州都统节制。
襄阳逼近北界,去鄂阻远,缓急俟其往回,必不及事。
况鄂为内地,不必重军,襄阳极边,戍人单少,宜移武昌大军戍襄阳,留水军控沔鄂,以守则固,他时进取之计,何求而不得?
孝宗称奖再三,曰:「卿言极是」。
且与公反覆论边疆事体,公具言始末,因历诋辛巳岁谋臣战将之失,及论进取所当先,粮食所当储。
孝宗曰:「朕他时用兵亦只因粮耳,非卿莫能为朕用者」。
公感殊遇,复陈说数千言,辞意激昂,孝宗犹未进早膳也。
公退,扈带环閤迎于殿门,谓公曰:「对扬合上意未有如公者,行且大用矣」。
翌日宰执奏事,孝宗谓曰:「昨日朱某上殿议论极可采,有才如此而弃之远郡,岂为朕用人之意?
可别与一近阙差遣」。
诸公以不素料错愕莫对,会庐陵择守,以易靖。
吉俗号珥笔,讼牒纷委,公处以简静,裁以果达,桀黠退屏,狱犴衰息。
值岁中歉,公夙宵讲究,先事备豫,明赏格以劝分,示刑禁以戢盗。
前后三上奏,得米数万石,赈给单弱,禁止奸蠹,人受实惠,豪右无遏籴,细民无流移。
明年岁稔,公又痛裁冗费,辑材鸠工,增修城郭,改筑学舍,民不知役,士论尤归之。
磨勘朝奉大夫
广右盐法,客钞不行,孝宗妙选帅漕,往究利病,于是以应公孟明领帅事,除公转运判官,且趣令赴阙。
公入觐,天语劳问数四,且曰:「本欲留卿,西广盐筴敝甚,舍卿无能辨此,可与应共审实务,令经久可行」。
公谢曰:「臣驽钝不足以仰副隆知,不敢爱力」。
孝宗为动容,公又上论西蜀事宜,其略曰:「今所谓边非唐所谓边也。
唐为边患者止于云南六诏,故以益州为襟喉之地,便于经略,而韦皋、李德裕、高骈辈皆居剑南
若今日西蜀,自我艺祖断自圣谟,画大度河为守,夷人震慑天威,二百年不犯塞,逮今益以衰弱,此其备不在成都也。
今之蜀正犹三国之蜀,北与曹魏为邻,诸葛亮据箕谷,攻祁山,出散关,围陈仓,出斜谷,据武功五丈原,与司马懿对垒渭南,未尝一日安于益州
而今之制置使乃居成都,有终任未尝至汉中者,尚能为陛下控扼险要,规取中原邪?
今之六诏,成都帅司之兵自可备禦,欲乞移制置司兴元,与荆鄂建节首尾相应。
兴元汉高帝所兴之地,褒、斜谷正在其间。
昔魏延言诸葛亮,『请精兵五千从褒中出,循秦岭而东,不十日可到长安,而公从斜谷来,则一举而咸阳以西可定』,正今日形势也」。
又论士大夫风俗逞私憾以相诋讦,乞戒敕百官,精白一意以奉公上。
被趣行之旨,兼程踰岭,上盐奏,其略曰:「臣入静江界,延问父老,皆蹙额告臣以卖钞之害,谓钞法初行,静江尚有富商数十家可招诱;
自乾道变法,皆乾没所有,多转徙湖湘,其存者又破家荡产矣。
府岁发县就卖之盐,为宰者即置酒招致上中户劝诱认数,实则视产税多寡抑勒承买,不从则以刑法胁之,令先以砧基簿抵当入官。
既得钞请盐,又有川涂之程、舟车之费,磨以日月,耗损不赀。
而受钞未几,官催入纳,急于星火,枷锢捶楚,无所不至。
一二年来,上中户亦穷困为下户,而官司岁科不已,或三五箩,或十数箩。
其力不能自往搬请,必至低价转售,约所纳之钱,所折已半矣。
又有荒废之产赊抵在官,或沉失,或死亡,官司不免勒邻保认纳,一人之钱波及数十人,人人愁怨,已不聊生。
会府尚尔,诸郡岂复有商可劝诱邪?
夫变为客钞,建议者徒以官搬科配有食贵盐之害,不若客钞便民,使朝廷贪爱民之美名而变其法。
自今观之,静江官搬之前斤为钱百,变为客钞之后为钱百三十矣,尚何便民之有?
诸州守臣为巧计者,差衙前及出职吏人诡名客贩,公然官卖。
既获其利,又得岁计增给,用度宽纡,或乞免岁计,或乞放残税,称是自能撙节,敢为诞谩,以希幸进。
建议之人更相容庇,以为盐筴之效,凡所以为州郡之备者悉以废弛,恐致萧墙之祸,噬脐无及。
陛下前以人言而变法,今以人言而复旧,何容心哉」!
奏入,有旨令从长相度,复旧法,毋致再有科抑。
公于是朝夕讲究通变之策,或画项条陈,或每事指奏,详赡明白,事悉施行,法至今人安之,由孝宗之刚明而公能力主其说也。
公以久去坟墓,力上祠请,有旨令再任。
公守法益虔,涖事益精。
又一岁,除直秘阁京西转运判官,以初复盐法措置有劳也。
公至襄阳,条陈备边便民之策,其论控扼冲要则有分屯江陵之奏,论额外效用则有收刺子弟之奏,论剥浅船卒则有省费去扰之奏,论请佃官田又有限年首实买契之奏。
公深知民间纤悉利病,时张公杓帅襄阳,相得驩甚,而张公尤服公之识鉴。
再阅岁,除知静江府主管广西经略安抚司公事,进直焕章阁时绍熙四年也。
公年六十矣,再入炎岭,无所顾惮。
初,公为漕,乐易抚下,皆有恩勤。
开府,号令严明,矩薙整肃,胥吏𢥠惕,部属警励,故旧不敢干以私,谈者以为适为政之宜。
帅司每岁差官吏至邕之横山寨罗殿自枙马不下三千匹,费锦彩盐银约二十万贯,循习多弊。
公申明措置凡十九事,次年蛮马纷至,且多良者。
兴安县灵渠秦史禄所凿以达湖广之漕者。
又增治城壁,为屋千八百八十间,越十月而成。
盖南方土燥,城必屋覆而后可久,屋制如常则无以施守禦之具。
公乃创意,样若战棚,内庳外崇,上施带枋,栉比圆角,圆角之上复布箦,载泥而复以瓦甃,其坚壮可以拒炮石,立战士。
外檐包砌女垣,可以施弓弩。
用竹瓦木砖、役工皆以万计,无毫釐取于民。
事闻,特授中大夫,以奖其劳。
庆元初元冬,召赴行在所
二年三月入对,俄除军器监
五日丞相余公谓公曰:「上知公可用,适选饷臣,公能为朝廷一行否」?
公答曰:「东西南北惟上所命,不敢以内外为间」。
翌日除太府少卿总领淮东军马钱粮
公至治所,稽考财货本源,叹曰:「国家财计如此而用或不给,渗漏多而浮费侈也」。
乃痛自节损,窒罅剔蠹,不顾众怨。
如诸州纲运至仓者,监守胥吏以至篙梢表里造弊,所纳湿恶,储积易腐。
公阅庾吏数踰百,供仓官驺徒者复倍之,公曰「此皆雀鼠也」,于是悉汰冗食,疏为定额,明示要束,人莫敢欺。
朝廷岁下和籴,乃自措置收籴,得米十四万石,价视旧损十之一,办集又在诸路先。
维扬城初计修筑费缗钱二百馀,日役万人者半年,诏公往来董视。
公见其城坚壮,徒为巨费,即以状闻曰:「扬州之城本太祖皇帝江南时所筑,臣堑其根土坚如铁,砖至数寻。
视砖之文,有饶、歙、袁、抚、衡、鄂、莱、海字,乃知艺祖既混一区夏,合诸郡之力而城之,规模远矣。
史臣谓周世宗韩令坤筑,盖传误也」。
阅实元料,百用其一。
庆元二年正月,升本寺卿,以修城省费、和籴先办也。
运渠在润境百三十有七里,岁久闭塞,小旱辄胶舟。
公阅图经,丹徒平视江潮,乃浚二渠直达于江,各立斗门,随潮进退而启闭,渠不乏水,人飨其利。
四年春,有旨赴寺供职。
公归班,面奏二事,一曰桩积军粮,二曰招刺子弟。
大略谓朝廷岁下四总所和籴各数十万石,令守臣认数桩管,以为先备也。
总所经常之米,或因州县荒歉,或因纲运欠折,宣限迫急,未免借兑,岁复一岁,厥数滋多,所谓桩管者徒有虚名。
乞取会每年诸州水旱除放及纲运欠折之数,别行科拨应副。
总司其桩管之数,止许以陈新相易,不许兑用,庶几缓急可恃。
又被坚执锐之士,招之于乡井之穷民,不若取之于军中之子弟。
彼其生长辕门,素习翘关,弓马便利,膂力刚强,与乡井穷民有间也。
今军中兵额亏甚,而招刺之法不及,使之仰给于父兄而口腹每不足,宁无意外之虑乎?
乞下诸军,遇有额阙,悉以子弟充刺,数千百之精锐可一朝而得。
八月,迁权工部侍郎,俄兼实录院同修撰
五年六月,兼知临安府,带浙西帅,事尤繁剧。
公以近侍史馆兼领,处之裕如,阙然阙服。
九月,转太中大夫
十一月,守阙。
明年春,三狱皆以空告,上赐玺书奖谕。
公顷仕阙足疾,至是增剧,力上丐祠之章,圣眷阙隆,褒诏不阙,给阙始免知府事
四月,以疾不起,享年六十有六。
遗表上闻,朝阙赠宣奉大夫,爵休宁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公风骨峭整,若不可阙,而接物则和平乐易,辞气质简,若不委曲,而析理则赡蔚精微。
性友阙业悉推予昆弟,俸馀又经纪其生。
官既通显,官其犹子三人,其二以阙义襟倜傥,亲族故旧之以匮告者,至辍衣食以赡。
公为学务为有用,尤加意于诗。
其在南中所作,多载《续桂林志》,遗藁巨箧藏于家者尚未编次。
自持麾节,尤务收拾人物。
属吏之有才行,边将之有勇略者,每被荐拔,居显职。
娶洪氏,忠宣公之幼女,积封至令人。
令人之在室也,其兄枢密遵时在翰苑,以书抵兄丞相适曰:「必欲妹有归,无如朱君」。
故令人归于公。
令人言动有法,勤俭恭悫,人谓公之贤有内助焉。
公之薨也,令人哭泣致疾,后公十二旬弃世。
子男三人:克己,脩职郎、前衡州司户参军
立己,将仕郎
成己,登仕郎,秀美而向学。
女一人,适宣教郎主管佑神观汪纲侍御史义和之长子也,才器渊博。
公与令人爱女甚笃,故遇汪君加厚。
公易箦之际,司户衡阳将仕登仕尚幼,公以后事属之,且字呼之曰:「吾得暝目,有仲举矣」。
孙男一人,未名。
诸孤以嘉定元年三月二十二日葬公于枫林之原,令人祔焉,遵先志从祖茔也。
将葬,司户走介以书来曰:「先君子行实不可以无传,子盍为载之」?
钥椎鲁不文,辱公殊知,公帅广右,以所知荐,公贰冬卿,以自代荐,今将奚辞?
谨状公历官行事如右,俾名世之士志隧表阡与史氏编录于此乎考,谨状。
嘉定元年月日,门生承议郎、干办行在诸军粮料院谈钥状。
庐江王(五年) 南朝宋 · 刘彧
 出处:全宋文卷八
昔周室既盛,二叔流言,汉祚方隆,七蕃迷叛,斯实事彰往代,难兴自古。
虽圣贤御极,宇内纾患。
大尉庐江王藉庆皇枝,蚤升宠树,幼无立德,长缺修声,淡薄亲情,厚结行路,狎昵群细,疏涩人士。
自朕拨乱定宇,受命应天,实尚敦睦,克敷友于,故崇殊爵,超居上台。
而公常怀不平,表于事迹。
公若德深望重,宜膺大统,朕初平暴乱,岂敢当璧,自然推符奉玺,天祚有归。
且朕虽居尊极,不敢自恃,宗室之事,无不咨公。
不虞志欲难满,妄生窥怨,积慝在衿,遂谋社稷。
曩者四方遘祸,兵斥畿甸,缙绅忧惶,亲贤同愤。
惟公独幸厥灾,深忭时难,昼则从禽游肆,夜则纵酒弦歌,侧耳视阴,企贼休问。
司徒休仁等并各令弟,事兼家国,摧锋履险,各伐一方,蒙霜践棘,辛勤已甚。
况身被矢石,否泰难虞,悠悠之人,尚有信分。
公未曾有一函之使,遣半纸之书,志弃五弟,以饵雠贼。
自谓身非勋烈,义不参谋,必期凶逆道申,以图辅相。
及皇威既震,群凶肃荡,九有同庆,万国含欣
而公容气更沮,下帷晦迹,每觇天察宿,怀协左道,咒诅祷请,谨事邪巫,常被发跣足,稽首北极,遂图画朕躬,勒以名宇,或加之矢刃,或烹之鼎镬。
公在江州,得一汉女,云知吉凶,能行厌咒,大设供养,朝夕拜伏,衣装严整,敬事如神,令其祝诅孝武,并及崇宪,祈皇室危弱,统天称己,巫称神旨,必得如愿,后事发觉,委罪所生,徼幸㩻䧢,仅得自免。
近又有道士张宝,为公见信,事既彰露,肆之于法。
公不知惭惧,犹加营理,遣左右二人,主掌殡含。
显行邪志,罔顾吏司。
又挟阉竖陈道明,交关不逞,传驿音意,投金散,以为信誓。
又使府史虎儿招引边将,要结禁旅,规害台辅,图犯宫掖。
公受性不仁,才非治用,昔忝江州,无称被征,前莅会稽,以罪左黜。
公稽古寡闻,严而无理,言不畅寒暑,惠不及帷房,朝野所轻,搢绅同侮,岂堪辅相之地,宁任莅民之职,非唯一朝,有自来矣。
大明之世,迄于永光,公常留中,未尝外抚,何以在今,方起嫌怨。
公少即长人,情无哀戚,侍拜长宁,从祀宗庙,颜无戚状,泪不垂脸,兄弟长幼,靡有爱心。
昔因孝武御筵置酒,心诚不著,于时义阳念遇本薄,遭公此谮,益被猜嫌。
朕当时狼狈,不暇自理,赖崇宪太后譬解百端,少蒙申亮,得免殃责。
景和狂主,丑毒横流,初诛宰辅,豺志方扇。
建章宫召朕兄弟,逼酒使醉,公因酒势,遂肆苦言,云朕及休仁,与太宰亲数,往必清闲,赠贶丰厚。
朕当时惶骇,五内崩坠,于其语次,劣得小止。
往又经在寻阳长公主第,兄弟共集,忽中坐忿怒,厉色见指,以朕行止出入,每不能同,若得称心,规肆忿憾。
惟公此旨,蚤欲见灭,而天道爱善,朕获南面,不长恶逆,挫公毒心。
自大明积费,国弊民凋,加景和奢虐,府藏罄尽。
朕在位甫尔,恤义具瞻,仍值终阻蜂起,日耗万金,公卿庶民,倾产归献。
积受台奉,赀畜优广。
朕践祚之初,公请故太宰东传馀钱,见入数百万,内不充养,外不助国,散赐谄谀,遍惠趋隶。
推心考行,事类斯比。
群小交构,遂生异图,籍籍之议,转盈民口。
公苦地居衡寄,任专八柄,德育于民,勋高于物,势不自安,于事为可。
公既才均栎木,牵以曲全,因高无民,得守虚静,而坐作凶咎,自□深衅。
由朕诚感无素,爰至于此,永寻多难,惋慨实深。
凡人所行,各有本志,朕博爱尚仁,为日已久,尚能舍雠恕罪,著于触事,岂容于公,不相隐忍。
但祸萌易渐,去恶宜疾,负荷之重,宁得坐观。
且蔓草难除,燎火须扑,狡扇之徒,宜时诛剪。
已诏司戮,肃正典刑。
公身居戚长,情礼兼至,准之常科,顾有恻怛,宜少申国宪,以吊不臧。
今以淮南宣城历阳三郡还立南豫州,降公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削邑千户,侍中、王如故(《宋书·庐江王袆传》。)
将出门奉简蒋大鸿 明末清初 · 周筼
七言律诗 押删韵
公稽嘉遁拟追攀,孔阮风流共往还。
谁分投躯将万里,翻怜归梦失三山
尘沙那避人间世,霜雪行摧客里颜。
最忆吾文劳点定,夜深灯火傍禅关。
改元载初赦文 初唐 · 高宗武皇后
 出处:全唐文卷九十六
朕闻元皇纂历。
则天地以裁规。
大圣握图。
法阴阳以施化。
故能牢笼品类。
陶铸生灵。
敷景运于休期。
阐宏基于光宅。
昔有隋失驭。
率土分裂。
赤县为禾黍之场。
苍生遇涂炭之酷。
高祖神尧皇帝龙兴汾晋。
凤起寰区。
除枭獍而安八荒。
剪鲸鲵而清四海。
太宗文武圣皇帝膺昊穹之历数。
鼓雷电之雄威。
服远冠巢燧之前。
开边越羲农之际。
鸿名迈于三五。
茂绩隆于往初。
高宗天皇大帝雷泽之祯符。
降天纵之神器。
湛恩所被。
匝乾坤覆载之乡。
至化所覃。
尽舟车所通之境。
抚璇丹极。
辑瑞苍岩。
天平地成。
淳风启千年之运。
乐和礼备。
宝祚隆三圣之基。
逖听王猷。
熙开帝载。
朕以虚薄。
虔奉睿图。
夙怀兢业。
不遑暇食。
幸穹昊贻佑。
宗社延祥。
河荐合天之符。
永昌之箓。
时和岁稔。
远肃迩安。
斯皆先德所延。
屡彰嘉贶。
自恭临亿兆。
巳积炎凉。
尚想希风。
未臻于至道。
顾循菲德。
愧切于深衷。
思宏顾托之恩。
再阐混元之始。
夫以元穹列象。
三辰所以丽天。
厚载含章。
五行于焉纪地。
易曰。
三五以变。
错综其数。
通其变。
遂成天下之文。
极其数。
遂定天下之象。
火水相变。
其卦为革。
彖曰。
天地革而四时成。
言五德更相生变革万象。
者改政施教。
明受之于天。
不定之于人者也。
仲尼曰。
其或继周者。
虽百代可知。
盖以文质相因。
法度相改故矣。
是以伏羲高阳有周皆以建子之月为正。
神农少昊陶唐有殷皆以建丑之月为正。
轩辕高辛后汉氏皆以建寅之月为正。
后虽百代。
可知者以此。
虽遭遇不同。
步骤殊致。
未有不表明轨物。
以章灵命之符者也。
我国家创业。
尝有意改正朔矣。
所未改者。
盖有由焉。
高祖草创百度。
因循隋氏。
太宗纬地经天。
日不暇给。
高宗嗣历。
将宏丕训。
改作之事。
屡发圣谟。
言犹在耳。
永怀无及。
自五帝缵统。
三王驭宇。
或父子相承。
同体异德。
或金木迭改。
应天顺人。
故纳麓登庸。
粤受终于文祖。
干戈革命。
必理历于明时。
然则开元配永。
肇自阳来之旦。
统历履端
基于朔易之首。
孳萌发内。
气律由中。
品物任而昭苏
生类荡而敷革。
是知之人统。
不逮殷之地正。
殷之地正。
有殊周之天统。
元命所苞。
实在兹矣。
公稽古。
制礼于成王之日。
汉高握德。
改元于武皇之代。
则知文物大备。
未遑于上业。
损益之道。
谅属于中平。
朕所以式遵礼经。
奉成先志。
今推三统之次。
国家得天统。
当以建子月为正。
考之群艺。
厥义昭矣。
宜以永昌元年十有一月载初元年正月
十有二月腊月
来年正月改为一月。
载初元年正月一日子时巳前。
大辟罪巳下。
罪无轻重。
巳发觉未发觉。
巳结正未结正。
见系囚徒。
皆赦除之。
其叛逆缘坐。
及子孙杀祖父母父母。
部曲容奸。
奴婢杀主。
不在赦限。
其与敬业虺冲并诸虺友往还。
其魁首巳伏诛。
其支党事未发者。
特从原免。
不得更相告言。
内外见任文武。
九品巳上职事官并赐爵一级。
天下百岁巳上老人版授下州刺史
米粟五石。
帛十段。
九十巳上版授上州司马
米粟四石。
帛七段。
八十巳上版授县令
逋悬调并丁夫杂匠卫士
及有番第等违番及逃走应陪番及徵课调者。
并特宜免放。
其欠负官物及盗诈三库物。
并不在赦限。
鳏寡孤独笃疾等不能存立者。
量加赈恤。
孝子顺孙。
义夫节妇。
旌表门闾。
终身勿事。
天下百姓。
年二十一身为户头者。
各赐爵一级。
女子百户赐以牛酒。
明堂役工人未被恩者。
付所司即类例定等级奏闻。
十五日内使了。
缘供明堂致死人。
其有未沾勋赐者。
亦宜准例酬给。
今年不熟处。
及遭霜涝之处。
并量放庸课。
州县好加检校
勿使饥馑。
新平军差科百姓。
稍有辛苦。
宜亦量加优恤。
蠲其徭役。
所司类例处分。
象州军百姓艰辛处。
未得复者宜给复一年。
洛州辇毂。
徭役繁多代。
朔并忻等州行军。
及诸州供明堂木及铜处。
所司各类例节级给复。
皇亲诸陪位。
未出身者量材处分。
巳出身者赐勋一转。
富商大贾。
衣服过制。
丧葬奢侈。
损废生业。
州县相知捉搦。
两京兼委金吾检校
天下百姓。
皆须嫁娶以时。
勿使外有旷夫。
内有寡女。
战亡人格外赠勋两转。
回授期亲。
其子孤茕者。
州县给粮安养
征镇人家口。
州县存恤。
劝课殷有之家。
助其营种。
勿使外人侵欺。
仍令所司刊正礼乐。
删定律令。
格式不便于时者。
内外官五品巳上。
各举所知。
九经文字。
学士详正。
革其讹舛。
亡官失爵量加叙录
长流人别敕流人移贯人降授官人。
及后缘逆人用当及造罪过特处分者。
虽未至前所。
并不在赦限。
西府功臣及晋府子孙屈滞者。
量加收叙。
所司奏闻。
亡命山泽。
挟藏军器
百日不首。
复罪如初。
敢以赦前事相告言者。
以其罪罪之。
率土之内。
赐酺三日
赦书日行五百里。
朕又闻之。
人必有名者。
所以吐情自纪。
尊事天人。
是故以甲以乙。
成汤为子孙之制。
有类有象。
申繻明德义之由。
朕今怀柔百神。
对扬上帝。
三灵眷祐。
万国来庭。
宜膺正名之典。
式敷行政之方。
朕宜以照为名。
自卦演龙图
文开鸟迹。
万人以察。
百工以乂。
所以宏敷政道。
宣明礼乐。
指事会意。
改易异涂。
转注象形。
屈伸殊制。
周宣博雅。
史籀兴古篆之文。
尼父温良。
邱明述春秋之传。
自诸侯力争。
姬室寖微。
离为二周。
分成七国。
律法异令。
田畴异亩。
言语异声。
衣冠异制。
秦兼天下。
刬灭古文。
隶卒屡兴。
兵车岁动。
官狱繁骛。
爰创隶书。
自著秦文。
肇兴八体。
刻符兼于大篆。
摹印逮于殳书。
两汉因之。
九千馀字。
张敞杜邺
讲学于前。
扬雄甄丰
校理于后。
魏晋以降。
代乏名儒。
穿凿多门。
形声转缪。
结造新字。
附会其情。
古今讹舛。
稍益繁布。
画规无端平之体。
鱼鸟增奔放之容。
转相仿效。
日滋日甚。
遂使后生学徒。
罔知所据。
先王载籍。
从此湮沈。
言念浇漓。
情深悯悼。
思返上皇之化。
伫移季叶之风。
但习俗多时。
良难顿改。
特创制一十二字。
率先百辟。
上有依于古体。
下有改于新文。
庶保可久之基。
方表还淳之意。
昔在包牺开木德之运。
轩辕应土行之序。
循环终始。
布在方策。
莫不绩著帝猷。
皇道。
方列三微之统。
乃膺五行之历。
虽则盛比共工
强踰嬴政
齐桓晋文
大彭豕韦之美。
才为霸者。
岂登帝箓。
自炎精荡覆。
王风哀思。
汉氏蒙尘。
中原离析。
当涂逆取。
但肆兵威。
典午专权。
无闻德化
三国鼎峙。
五胡幅裂。
或道乖嗣德。
匪孙谋。
良由取之不以乐推。
失之在乎虐用者也。
齐梁窃据。
僻在江淮
周魏勃兴。
奄宅咸洛。
虽变夷从
号令惟行于境内。
而智小谋大。
声教不通于天下。
隋之御极。
陈氏犹存。
开皇之中
才闻混一。
嗣主失道。
俄至分崩。
七八年閒。
生人泯绝。
秦项之酷。
犹未之半。
开辟巳来。
盖未之有。
我国家祖宗积德。
文武重光。
仁风被于四表。
英猷冠于三代。
易不云乎。
天地之道。
恒久而不易者也。
仲尼曰。
善人为邦百年。
可以胜残去杀。
则知圣王久于其道。
而天下化成矣。
自魏至隋。
年将四百。
称皇僭
数十馀家。
莫不废王道而立私权。
先诈力而后仁义。
勋未踰于列国。
德不惭于霸图。
虽复时合诸侯。
一匡区域。
晋武践祚。
茂烈多惭于水官
乘时。
雄图不逮于秦氏。
惟彼二君闰位。
况区区者。
岂宜当三统之数者乎。
朕逖听皇纲。
幽求帝典。
定王霸之真伪。
洗生人之耳目。
庶叶三推之美。
光宣五帝之次。
况当布政
景化维新。
太初开历。
上元伊始。
宜以发挥大宝。
申明历数。
恢皇家正土之符。
继炎刘真火之序。
摛之罔极。
垂之无穷。
以周汉之后为二王。
仍封舜禹成汤之裔为三恪。
所司求其苗裔。
即加封建。
其周隋宜同列国。
其嗣使主祭焉。
布告遐迩。
咸知朕意。
主者施行。
石鼓音序嘉定六年五月 南宋 · 施宿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七二、《六艺之一录》卷二八、同治《湖州府志》卷五七、同治《长兴县志》卷二九、元吾丘衍《周秦刻石释音》(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石鼓》、《诅楚音》者,皆直宝文阁临川王公顺伯所为书也。
公稽古成癖,至忘渴饥,《石鼓》考辨,尤为精诣。
盖自南渡以还,故家之藏绝不多见,况摹有精粗,故亦艰得佳本参校同异。
宿乘传海滨,宾朋罕至,时寻翰墨,拂洗吏尘,以先后得于北方及石林叶氏本,订其笔意,粗得一二,乃略仿古人八行足成是书。
如《诅楚文》,山谷先生、浮休张公皆尝有释,王氏寻访未获。
比岁里居,得石林三文音释颇备,又顷从互市得朝那碑阴,有毕造记,徙置宋城县治,是岁盖绍兴八年也。
先一岁为丁巳,金人既废刘豫至己未正月尝归我河南陕西地
碑云「岁在敦牂」,则戊午岁也。
其意盖不肯用彼年号,故为此间岁月。
皆并录之,异时中原扫清,犹可按图问此石之在否也。
呜呼!
自周至战国,遗文见于金石者不过三数,祐陵悉萃之保和,宝护甚至,至用金填鼓文,以绝摹拓。
一旦烽烟扰攘,四海横流,泯焉无复遗踪,良可哀叹。
此书之刻,使好古者相与读之,犹足想绝学于千载。
穆王吉日癸巳」,诸家所记皆言在赵州州廨,石林跋乃以政和五年内府矣,其说为信,因附卷末,庶广异闻。
石林诸跋,其间亦有󸈠舛而无别本可證者,不容臆决,姑俟知者正之。
嘉定六年重五日吴兴施宿书。
梅子潭纪梦 明末清初 · 陈恭尹
四言诗
浮云离离,飒其风雨。
扁舟独寐,梦我严父。
曰嗟曰嗟,汝行良苦。
悠悠道路,矧兹鼙鼓。
自汝之先,未绝如缕。
有孑其传,于今为五。
无曰予薄,诸灵所怙。
汝慎汝,无忘先祖。
再拜以跽,小子稽首。
暂别我父,日月以久。
郁郁予心,如结予口。
牵衣欲言,捧亲之手。
其衣烨然,其手载温。
乃欣乃奔,乃蹶于门。
起而傍偟,尚闻其言。
疾呼我父,其人曷存。
维舟摇摇,维雨彭彭
风回一壑,万竹之声。
牛衣转侧,如卧春冰。
行渐老大,实惭所生。
激激潭水,舟乎济之。
浩浩亲恩,心乎系之。
烈已前人,乌乎继之。
我歌我谣,庶几励之。
支提山天冠应现记 宋 · 李弥逊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五六、《竹溪先生文集》卷二二
南海之滨有大宝山,名曰支提,众山围绕于其中,闻有大菩萨号曰天冠,与千众俱往。
吴越大檀那,谥曰忠懿,建阿兰若,集瞿昙子,庄严佛事。
是诸菩萨现诸实相,令诸众生起诸信根尔。
时普现念念思惟,谛观是身,众妄和合,贪嗔及痴增长。
我见誓截疑网,趣出离道,与其同学招隐居士各各将子稽首来谒,经过险绝,无有疲懈,诣彼化城,寻求宝所。
至宝所已而不见宝,了知菩萨空寂为家,以无所住,故曰常住。
作是念已,顾瞻之间,有二驯兽,纯白无染,如师子儿,回旋中林,奋迅而去。
香云既升,天容开阖,山巅木杪皆有精色。
复有梵音发于山谷,铿鋐镗鞳,如撞巨钟四十有二。
复有宝光现于峰顶,荧煌晔曜,如燃巨灯,十目争睹。
于是住山善秀比丘为居士言:「我从昔来长养众善,坐菩萨场,多历年所,未尝得闻如是种种诸殊妙善
昼夜六时,应念俱至,汝今为我称扬赞叹,令诸未悟生精进心」。
居士闻已,欢喜踊跃,重宣此义,而作偈言:
我观大觉中,如海众沤发。
众生佛菩萨,同一三摩提。
背觉合诸妄,展转生内尘。
调御天人师,方便破诸暗。
还汝一精明,尘销觉圆净
譬如逃虚子,舍父久复还。
受之具足器,了不从外得。
我行支提山,诣佛所住处。
岩峦水草树,但作世间相。
非唯所见亡,亦无能见者。
天冠妙智力,惠我大三昧。
撞钟及燃灯,众相自呈露。
我见此光时,眼根得清净。
我闻此音时,耳根得解脱。
见闻如幻翳,斯语未真实。
如是千菩萨,不可以相见。
一切唯心起,莫作圣解观。
音声及光影,亦复无自性。
不从有中生,不从无中灭。
一钟既发扬,一切声亦然。
一灯既显照,一切色亦然。
闻声及见色,天冠即现前。
一刹既周遍,一切刹亦然。
大千恒河沙,一沙一佛刹。
一刹一支提,常住菩萨众。
如是一一刹,复有诸恒河。
一一尘沙中,复有如是境。
旋闻返自照,悉现妙明中。
无人亦无佛,十方亦销陨。
如海众沤灭,寂湛了不动。
法界同广大,历劫无有尽。
我作如是说,用报慈忍恩。
虚空不可名,我亦未尝说。
未来见闻者,应作如是观。
提刑徽猷检正王公墓志铭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九、《诚斋集》卷一二五
公讳回,字亚夫
世居九江
五季有仕于闽者,因家焉,徙温之瑞安
曾祖岳,祖霈,皆不仕。
父佃,赠中奉大夫
妣黄氏,赠令人。
配丁氏,封宜人
公初入太学,名声彰彻。
绍兴甲戌第,历婺州永康县吉州左司理参军,知建宁府建安安丰军安丰二县,监行在左藏西库,干办诸司粮料院
出守濠州,除提举江西常平茶盐,改江西转运判官,移福建转运判官
召还,为尚书户部郎官将作监大理少卿检正中书门下省诸房公事,除直徽猷阁,浙西提刑主管建宁武夷山冲佑观
改知湖州,除江东提刑
以疾请老,再得祠禄,积官至朝议大夫
享年七十有二,卒于正寝,实绍熙三年十二月二十有九日也。
永康以明称,太守汪尚书圣锡尤器之,每事委公,邑人称平。
又为之修学校,教生徒,老则教以慈,少则教以悌,有感慨流涕者。
庐陵地湖广,盗贼出没,狴犴充斥,公行以勤恕,圄空四五。
每曰:「公生明,信矣」。
太守尚书王公佐风采峻迈,寮吏震耸,乃独知公,事必询焉,且曰:「王决曹学到古人,才非近用,某不及也」。
卒以此语荐于朝,诸公亦交章,改京秩,得建安
未赴,丁中奉忧。
除丧,得安丰
地当边徼,抚字之外,无日不讨其高年及秀民,博诹形势,熟讲守禦,于是周知两淮要害。
使者上其治行。
丁母忧,除丧,得左帑,毕力举职。
且曰:「韩魏公不卑此官,吾敢不勉」?
粮料院,凡百官之奉总焉。
在京百司官为赋钱,僦民为傔,谓之雇募,乃有借兵人于外郡,而以钱他用者,公请革其币。
濠州,辞行,寿皇曰:「守边之道,无出威信」。
公再拜而退。
至郡,廪帑赤立,岁复大侵。
旁郡皆然,无所告籴。
淮北而非我疆,故事,守令莫敢便宜。
公祷于天,愿以身徇,乃召里长贷以公钱,踰淮私懋。
旬浃之间,得斛数万,民食之赢,波及旁郡。
来岁大穰,慨然曰:「文事武备,阙一不可」。
于是增修州学
有民兵统辖徐弼倚官毒民,公首流之,老奸詟焉。
亡命越境,莫可禁止,公取其尤二十馀人,月有廪给,使各固封守,戒之曰:「一夫其风,于汝乎得」。
材官且千,役以舆皂,初不知战,公简军实,肃蒐苗,厚劳来,数月间,一变精锐,威憺遐迩,盗寇屏迹。
有二山,曰横涧,曰韭山,在百里所,公跃马按行,知其缓急民可保焉,图之以献。
及为江西常平使者,勤恤民隐,发擿吏奸,风棱凛凛,咸称神明。
时赣、吉、南安建昌四郡告旱,公速振贷,请除租、荒政大修,民无流殍。
江西乡,而常平义仓郡邑乾没,多去其籍。
公稽之情得,小郡之负亦以万数,然止令庚二年之
就改将漕
时适岁丰,公念前日之旱,乃请于朝,愿以官所藏缗钱三十万分命诸郡籴焉。
明年江西果大旱,赖之以济。
江之德安两税告重,袁之分宜病于月输,皆请损之。
临汀抑配鬻盐,民久不堪,公诹其由,请正经界。
召为尚书郎,付以其事,文告所暨,汀民踊跃。
会复召为大匠,迁廷宰掾,两省事丛,拟议精敏,剖决忠实,执政称叹。
如复敕令之司以防舞文,罢诏狱以存大体,皆寿皇从公请也。
见今天子,首陈图中兴,严虏备,请核名实、通言路,而法圣政之说为尤切。
其说曰:「高宗之绍兴,寿皇之淳熙,致治之道曰修身以学,约己以俭,莅政以勤,用人以公,诚心以格天,虚中以听言,宽以接下,仁以爱民,此其要也。
愿陛下取《两朝圣政》而观之,使大臣时陈于前,经筵日诵于侧,即其切于时者力行之」。
公在省中岁馀,求去甚力,乃使浙西。
力求祠官,从之。
数月,起知湖州
湖士夫渊林也,公以耆德填之,上下悦服。
又访郡之大利,修湖溇,增城堞,建利济院。
有盗夜杀牛,牛逸,愬乌程,尉不省,复愬归安
尉视之,伤焉。
然牛怒触人,无敢近者。
尉闻于州,公遣卒传呼,示以判事,牛即俯听,盗竟得云。
闻者异之,或歌之曰:「谓牛不能言,何以愬其冤?
谓牛能触,何以俯而伏?
信及豚鱼,畴不曰迂?
牛听公令,不显公政」?
中奉家故贫,无田,有屋三楹,中奉谋于公曰:「吾兄弟四而屋楹三,将焉寘一弟,吾欲逊焉」。
公即承命,僦居郭外,奉亲徙焉。
邑人义之。
公既仕,乃有田百亩,及知濠州,尽以其入分族亲,亦承先志云。
公器识宏深,襟度宽博,议论设施,加人数等。
料事如神,物无遁情。
然接物裕和,亦不可犯,临事庄毅,乃复可亲。
尝曰:「吾有三不欺:一曰君,二曰人,三曰己」。
自少慷慨有大志,艰勤穷空,澹无愠色。
人之善必称,过必掩,忿必惩,才必拔。
奉己过俭,以先一家。
食不重肉,衣不绮丽。
虽御僮仆,未尝疾语。
一门之内,穆如春风。
初居岘山,晚卜筑北湖自号岘湖居士
湖州,朝廷方欲用之,而求去益切。
既宪江东,归至岘湖,摩挲邻曲,问讯亲旧,喜不自胜。
居亡何,移疾乞挂其冠云。
子男四人:自强,文林郎、监行在省仓上界门;
自适,将仕郎
自修,以公遗泽补官;
自治,尚幼。
女五人:适承直郎、前安丰军安丰县主簿吴琰,进士项渊、何致虑,迪功郎、前南安军星子县主簿周县。
孙男五人:泰之、鼎之、益之、履之、复之。
女三人。
公有岘湖堂、不啻足斋,予尝为赋之,名士如尚书程公泰之、礼部陆公务观仓部周公可大、赋之者尚多。
初,丁宜人先卒,公亲窾二竁于岘山佛屋后,而虚其一,诸孤将以十月二十八日奉公合葬焉。
前期,公长子自强以公之行实来请铭,予于公为同年,且同朝,晚且亲,乃哭而铭之曰:
我入脩门,公至自温。
我出建邺,公藩苕霅。
当其同朝,胥从逍遥。
逮其补外,胥懋夙退。
我归几时,闻公塴期。
沱若其洟,滴为诔辞。
有炜庙器,琮璧胡簋。
不祼后帝,而掩诸瘗。
其既九京,畴不伤之?
其未九京,畴克扬之?
荆州城天皇寺道悟禅师 中唐 · 苻载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九十一
师姓张氏。
婺州东阳人
十四出家。
明州大德祝发。
二十五受戒于杭州竹林寺
初参国一。
服勤五年。
大历十一年隐于大梅山
建中初江西马祖
二年参石头。
大悟
遂隐当阳紫陵山。
后于荆南
城东有天皇寺
顷因火废。
僧灵鉴将谋修复。
乃曰。
苟得悟禅师为化主。
必能福我。
江陵尹右仆射公稽首问法。
致礼迎至。
师素不迎送客。
无贵贱皆坐而揖之。
裴愈加敬。
石头之道。
殆盛于此。
师患背痛。
临终。
大众问疾。
师蓦召典座近前。
师曰。
会么。
对曰。
不会。
师拈枕子抛于地上。
即便告寂。
寿六十。
坐三十五法。
嗣三世。
曰惠真。
曰幽閒。
曰文贲。
元和二年四月十三日也。
宋故资政殿学士朝议大夫致仕庐陵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五百户食实封一百户赐紫金鱼袋赠通议大夫胡公行状1180年9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五九、《诚斋集》卷一一八、《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二一、《古今事文类聚》遗集卷七、《山堂肆考》卷四五 创作地点:广东省广州市
曾祖琏,不仕。
曾祖母夫人康氏、刘氏。
祖恺,赠承务郎
祖母张氏,封孺人
父载,累赠太中大夫
母陈氏、张氏、所生母曾氏,俱赠淑人
公胡氏,讳铨字邦衡
其先金陵人,五季避地庐陵
祖恺,未壮而没,赠承务郎
父载,累赠太中大夫
母陈、张、所生母曾,俱赠淑人,皆以公,惟祖母张以百岁封孺人云。
太中气慷慨,一试有司无遇,即弃去。
公自幼超诣绝世,强于记览,有质以古书者,必曰是出某书某卷,验之而信。
年二十入太学,试文净不加点,博士惊异。
建炎二年,上皇策士于维扬,初擢公第一,有媢其直者,竟第五,授文林郎抚州军事判官
未上,昭慈圣献皇太后避狄于虔州,狄踵至,公裒氓为兵,与皇叔士豢、抚州太守张循军合遏其冲。
虏退,论功转承直郎
吉州军事判官
时群盗四起,守臣张中彦檄公督别将赵之仪捕之。
觇者请夜袭之,公不可,曰:「贼掠民自从,将毋俱焚」?
迟明,贼遁,掠者得释。
未几,居太中忧。
除丧,与兄蓬山居士铸筑精舍于里之洞岩,从名儒萧楚讲画古学,冥搜治乱安危根株。
勉之仕,不答。
绍兴五年忠献魏国张公浚都督诸路兵,辟公提举荆湖北路常平茶盐司干办公事,改荆湖南路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召赴都堂审察兵部尚书吕祉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荐,赐对便殿,公论持胜及纳谏及虔寇及营田事。
上曰:「营田孰初」?
对曰:「田制邈矣,三代曰井,春秋之晋曰爰,秦之商君曰辕,汉之晁错曰屯,赵过曰代,充国曰营。
真宗耿望之之计,于是乎治屯田;
仁宗用欧阳脩之议,于是乎建营田
无弊法,有弊吏。
今募民营田,官给之牛,且贷之种,美矣。
然湖之南土牛之所生,市之以出乡则无全牛,降之嘉种官有其费,渔之于吏手则无实惠」。
上曰:「善。
当改之」。
通直郎枢密院编修官
七年十一月宰相秦桧决策暨金人平,王伦诱致虏使以伪诏来,责礼异甚,中外汹汹。
公独奏封事,其略曰:「臣谨按,王伦本一狎邪小人,市井无赖。
宰相无识,举以使虏,诱致虏使,以诏谕江南为名,是欲臣妾我也,是欲刘豫我也。
臣丑虏,南面称王,自以为子孙帝王万世之业。
一旦豺狼改虑,捽而缚之,父子为虏。
商鉴不远,又欲陛下效之。
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也。
陛下所居之位者,祖宗之位也。
奈何以祖宗之天下为犬戎之天下,祖宗之位为犬戎藩臣之位?
陛下一屈膝则庙社尽污夷狄,赤子尽为左衽,宰执尽为陪臣。
异时豺狼无厌,安知不刘豫我乎?
三尺童子至无知也,指犬豕而使之拜,则怫然怒。
今堂堂天朝相率而拜犬豕,曾童孺之所羞而陛下忍为之邪?
伦之议乃曰,我一屈膝,梓宫可还,太后可复,渊圣可归,中原可得。
呜呼!
自变故以来,主和议者谁不以此说啖陛下?
然而卒无一验,则虏之情伪已可知矣。
而陛下尚不觉悟,竭民膏血而不恤,忘国大雠而不报,含垢忍耻,举天下而臣之甘心焉。
就令虏决可和,尽如议,天下后世谓陛下何如主?
况丑虏变诈百出,而又以奸邪济之,梓宫决不可还,太后决不可复,渊圣决不可归,中原决不可得。
此膝一屈不可复伸,国势陵夷不可复振,可为痛哭流涕长太息者矣。
向者陛下间关海道危如累卵,当时尚不忍臣虏,况今国势稍张,诸将尽锐,士卒思奋。
只如顷者,丑虏陆梁,伪入寇,固尝败之淮上,败之涡口,败之淮阳,校之蹈海之危,固已万万。
傥不得已而用兵,我岂遽出虏人下哉?
今无故而臣之,欲屈万乘之尊,下穹庐之拜,三军之士不战而气已索。
鲁连所以义不帝秦,非惜夫帝秦之虚名,惜天下大势有所不可也。
今内而百官,外而军民,万口一谈,皆欲食伦之肉。
谤议汹汹,陛下不闻,正恐一旦变作,祸且不测。
臣窃谓不斩王伦,国之存亡未可知也。
虽然,不足道,秦桧以腹心大臣而亦为之。
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管仲,霸者之佐尔,尚能变左衽之区为衣裳之会。
大国之相也,反驱衣冠之俗为左衽之乡,则也不惟陛下之罪人,实管仲之罪人矣。
孙近傅会议,遂得参知政事
曰虏可和,亦曰可和;
曰天子当拜,亦曰当拜。
呜呼!
参赞大政,充位如此,有如虏骑长驱,能折冲耶?
臣谓、近亦可斩也。
愿竿三人之头于藁街,然后羁留虏使,责以无礼,徐兴问罪之师,则三军之士不战而气自倍。
不然,臣有赴东海而死尔,宁能处小朝廷求活耶」?
书奏,除名编管昭州
侍御史郑刚中、谏议大夫李谊、吏部尚书晏敦复、给事中勾龙如渊、户部侍郎李弥逊、向子諲、礼部侍郎张九成俱入对引救,迫公议,亦伪为救公者。
谪监广州都盐仓,改签书威武军判官事。
于是寺丞陈刚中以笺贺公曰:「屈膝请和,知庙堂禦侮之无策;
张瞻论事,喜枢庭经远之有人」。
又曰:「知无不言,愿请上方之剑;
不遇故去,聊乘下泽之车」。
陈坐是谪知虔州安远县,死焉。
十三年,御史中丞罗汝楫弹公,以奉议郎除名,谪新州
同郡王庭圭以诗赠行,有「痴儿不了公家事,男子要为天下奇」之句,为欧阳识所告,王坐贬辰州
新州太守张棣告公讪上,再谪吉阳军
时有观察使某上书乞代公行,不报。
张棣择一牙校游崇者送公至半涂,临大江崇拔剑而前,公色不动,徐曰:「逮书谓送某至吉阳者赏,尔不爱赏乎」?
崇笑而止。
朱崖,或谂公以有后命,家人为恸,公方著书,怡然也。
吉阳士多执经受业者,凡经坯冶,皆为良士。
初,吉阳贡士未尝试礼部,公勉之行。
及位于朝,乃请广西五至礼部者,乞不限年与推恩,自是仕者相踵。
闻母曾之丧,一恸几绝。
勺饮溢米,三日不歠,须发尽白,见者出涕。
先是,大书丞相赵公鼎参政李公光及公姓名于格天阁,冒进者争以公为梯。
监察御史田如鳌献书乞斩公,抵之地。
光坐移书于公,再贬儋耳
武冈军通判方畴以致书议姻,遂下若卢。
二十六年卒,公量衡州
三十一年正月,公与忠献公偕命自便。
忠献谪○陵,公自衡造焉,馆于读易堂。
忠献从容谓公曰:「太师颛柄二十年,成就邦衡一人耳」。
今上即位,首复公官,除知饶州
召至行在所,即日赐对。
上温颜曰:「久闻卿直谅」。
公首论为国以礼。
又论今日之事在修德以结民心,固吾圉;
练兵选将以观其衅,待其衰。
上嘉纳,除吏部郎,迁秘书少监,又迁起居郎
史官失职有四,谓记注不必进呈,使史官无讳;
史官当立于御坐之前,庶几言动皆得以书;
今之史官后殿立而前殿不立,请前后殿皆立;
左右奏事请令直前,不必预白閤门及以有无班次为拘。
许之。
自是史职尽复唐制,返祖宗之旧。
公请迁都建康,谓:「汉高入关中光武信都
大抵与人斗,不扼其元,拊其背,未能全胜。
今日大势自淮以北则天下之亢与背也,建康则扼之拊之之地也。
进据建康,下临中原,此高、光兴王之计也。
况今西北欲归之人,如汉民之思汉,茍不移跸,何以系其心」?
诏议行幸,言者请纾其期,遂止。
隆兴元年六月忠献张公自建康入奏,图恢复计。
侍御史王十朋力赞之,于是忠献公督师进讨金人。
既克宿州,以大将李显忠欲私其金帛,且与邵宏渊私愤,复败于虏。
上忧甚,十朋亦自劾。
上愈怒。
公言:「近者淮上之衄,盖天以是厉陛下之志,使动心忍性,增所不能。
愿益强其志,毋以小衄自沮,蒐乘补卒,期于济大业」。
宿州之师赏罚衡决,公言:「宿州之败,误国之将厚赂权贵,游说自解,安处善地,诛戮不加,祸乱之渐,间不容发。
愿毋忽」。
侍讲国史院编修官
因讲《礼记》进序篇,其略曰:「君以礼为重,礼以分为重,分以名为重,名以器为重。
愿陛下辨其分,谨其名,守其器,勿轻假人」。
七月,上以旱蝗、星变诏问阙政,公请勿徼福于佛老之教,而躬行周宣忧旱之诚。
监司守令,有贪残者必罚,是应天以实。
公因论纳谏曰:「今在廷之士以钳默为贤,容悦为忠。
道路相传,近日台谏论事,朝廷谓为卖直,臣未知信否。
夫卖直之言,唐德宗之言也。
德宗猜忌,谓姜公辅为卖直,此言一出,忠臣结舌,驯致元之变,所谓一言丧邦者。
愿陛下以德宗为戒,以太祖皇帝欲拜昌言为法」。
上曰:「非卿不闻此」。
九月,金人求更成,大臣欲从之,公奏曰:「虏知陛下锐意兴复,移书请和,非甘言诱我,即诡计缓我尔。
愿鉴前车之覆,益修守备,益张吾军」。
上曰:「朕有二说,断然不移。
一则中原归附之人决不可遣,二则夷夏名分决不可乱」。
又曰:「边事倚张魏公」。
对曰:「陛下至诚如此,何忧丑虏?
愿持之以不懈,绝口不言和字」。
上曰:「卿忠直如此,朕甚喜」。
权中书舍人,公逊于右史马骐
上曰:「无以易卿」。
又曰:「恐駮事不胜任」。
上曰:「贵当理」。
遂就职。
进兼同修国史
有旨,以中人李绰等尝典发军书无误,各进官一列,公不奉诏。
等泣诉,上曰:「胡铨不肯」。
经筵讲《礼记》,至「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公曰:「爱而知其恶,必去之勿疑;
憎而知其善,必任之勿贰」。
上称善。
寿圣明慈皇后改称教旨为圣旨,公言:「《易》曰大哉乾元,至哉坤元。
盖天地之位所不可并,故以大哉、至哉为别。
陛下虽奉亲尽孝,而光尧与寿圣难于并称圣旨」。
上嘉纳,谓枢密洪遵曰:「奉亲之,朕当自受」。
张栻召对,赐三品服,公言:「君子爱人以德,今赐服章,非爱之以德也。
其父决不肯使之轻受,亦有守,决不肯妄受。
恐或议,非全也」。
十一月,上以和戎之利病、遣使之可否、礼文之后先、土疆之取予下廷臣杂议。
公议曰:「国家与金人讲解,覆辙亦可睹矣。
京都失守,自耿南仲主和;
二圣播迁,自何㮚主和;
维扬失守,自汪伯彦、黄潜善主和;
完颜亮之变,自秦桧主和。
国家罹戎狄之祸,何尝不以和哉!
议者乃曰姑与之和,而阴为之备,外虽和而内不忘战,此又向来权臣误国之言也。
一溺于和则上下偷生,将士解体,终身不能自振,尚安能战乎」?
大臣见之,相顾失色,于是益忌公,且欲夺魏公兵柄,公复沮其议。
宗正少卿
公请补外,不允。
尝递宿玉堂,上召问曰:「虏人汲汲欲和,闻其势窘甚」。
对曰:「近有自淮甸来者云,虏人闻陛下力任张浚,所以汲汲欲和。
臣愿陛下委任勿疑,则恢复可必」。
上曰:「善」。
公又申前请,上曰:「卿久在瘴乡而略无瘴色,天祐直谅。
卿未宜去」。
国子祭酒
因见,公言:「往年睿旨欲移跸建康,不可但已」。
上曰:「澶渊之役,当时有劝幸蜀及江南者,惟寇莱公决策」。
公曰:「今张魏公,陛下之莱公也。
愿早定计」。
上曰:「善。
卿直谅四海莫不闻,不可言去,且留经筵,事无大小皆以告朕」。
公言:「晋开运之末,有陈友者杀李璘之父。
国初,遇友于途,手杀之而自言。
鞠之得实,太祖壮而释之。
臣愿陛下坚复雠之志,以不忘太祖之训」。
上在讲筵,谓公曰:「卿之学术,士所甚服」。
因及「比日文士苏轼、黄庭坚者,谁欤」?
对曰:「未见其人」。
「诗人如张耒、陈师道者谁欤」?
对曰:「太上时如陈与义、吕本中,皆宗师道者」。
上曰:「如韩驹、徐俯皆有诗名,卿可广访其人」。
退而荐王庭圭、朱熹、杨万里、周必正、弟镐、犹子昌龄籍云。
兵部侍郎,公言:「受降古所难,六朝七得河南之地,不旋踵而皆失。
梁武时,侯景河南来奔,未几而陷台城
宣、政间郭药师自燕云来降,未几而为中国患。
今虏中三大将内附,高其爵禄,优其部曲,以系中原之心,善矣。
然处之近地,万一包藏祸心,或为内应,后将噬脐。
愿勿任以兵柄,迁其众于湖广,劝之耕种,以绝后患」。
时有国学生献书阙下,乞用福国陈公康伯及公为腹心者七十有七人。
二年八月,上以灾异数见,避殿减膳,诏廷臣各陈阙政及急务。
公言:「禹有九年之水,而国无捐瘠,备先具也。
今数路水潦,曾不踰时,而民已流殍,无备甚矣。
愿诏遭水之处博施振恤,使民被实惠,无至流徙,此先务也。
陛下又令条陈阙失,臣谓今之阙失孰有大于和议者」?
因极陈和议可痛哭者十,上太息。
公言:「自靖康至今凡四十年,虏未尝不由诡道,而我终不悟也。
窃闻道路之言,虏缓我以和,而实潜师以伺我。
或言多作戈船,由海道以进;
或言实塞下,由间道以来。
愿陛下坚守和不可成之诏,力修政事,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如越之图吴,则社稷幸甚」。
进兼侍读,因进读《宝训》至「食讫习射」,奏曰:「四夷易以兵制,难以信结,愿陛下谨守此言」。
上曰:「文武岂可偏废」!
又读真宗李宗谔曰:「闻卿至孝,能保宗族,朕守二圣基业,亦犹卿之守门户」。
公奏曰:「唐玭云『积累如登天,覆坠如燎毛』,祖宗基业,诚不易守」。
上称善。
公言:「侧闻虏人慢书,欲议书礼,有所增损,议者谓末节不必较。
臣窃以为议者可斩也。
四郊多垒,卿大夫辱之;
楚子问鼎,义士耻之;
献纳二字,富弼以死争之。
今丑虏横行与多垒孰辱?
国号大小与轻重孰多?
『献纳』二字与『再拜』孰重?
臣子争欲君父屈己从之,是多垒不足辱,问鼎不足耻,献纳不必争也。
臣愿绝和议以鼓战士。
左氏谓无勇妇人,臣谓今日举朝之士皆妇人也」。
十一月,以边鄙有衅,诏改卜郊,用来年正阳之月大雩之辰,公稽参《礼经》及国朝故事,陈不可者十。
宰相汤思退参政王之望等坚主和议,遂罢张魏公兵柄,公又力争之。
于是大臣皆不悦,遂除措置浙西淮东海道使。
诏趣行,以二日为期。
公即辞行曰:「臣愿陛下先绝和议」。
上曰:「要尽其在我者」。
时金寇及境,号八十万,声动辇毂下,自维扬海陵数郡望风弃城。
高邮太守陈敏与虏相距于射阳湖,水军帅李宝江阴,诏条陈舟师及扼守要害白海道使。
公檄发兵援不行。
公奏曰:「臣受诏令范荣备淮,李宝备江,缓急则更相援。
逗留违诏,坐视敏之孤,臣恐射阳失守,则大势去矣」。
上以命,公又移书切责之,乃发兵渡淮,与相犄角,虏一夕退。
时天大雪,河冰皆合,舟车不能进,公先持铁槌槌冰,士皆奋。
寻诏罢兵,而时相亦斥死。
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加集英殿修撰漳州,改泉州
入见,言郡邑害民之大者三。
上曰:「每思卿直谅,朕恢复之志已决。
今虏中土木不息,旱乾相仍,机不可失」。
对曰:「陛下尝许臣以誓不与虏和,何为中变」?
又谓:「臣决移跸建康,何为中辍」?
上曰:「以民之不易,少须」。
又曰:「在廷太半腐儒,卿不可去」。
一日秘书郎张渊选德殿,上因数不诡随者,云:「犹有胡铨一人在」。
除在京宫观,兼侍讲
公论:「前古未有不由讲学而,灭学而亡。
精兵百万,不如道德之威;
被练三千,不敌忠信之胄。
陛下之意端在于是」。
上称善,除权工部侍郎
修史书成,转承议郎
因见,上曰:「属已得契丹要领,观朕施设」。
公言:「少康以一旅复禹迹,今陛下富有四海,非特一旅,而即位九年,复禹之效尚未赫然」。
又言:「四方多水旱,乃者乙酉之岁,脩门之外斗米易一妇女,小儿半之,左右不以告,此谋国者之也。
宜令有司速为先备」。
寻即工部为真,公辞焉。
诏曰:「汲黯在汉,谋寝淮南
随会,盗奔秦境。
卿其奚辞」?
赐对衣金带,封庐陵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参政周公必大视草,以御札归公,今藏于家。
公尝燕见,言:「初元经筵之臣七人,惟臣独在。
臣老矣,愿乞身归田里」。
上曰:「卿忠孝有物护持,且留观朕恢复」。
属立皇太子,公请饬太子宾僚朝夕劝讲,上曰:「三代长且久者,由辅导太子得人所致;
末世国祚不永,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皆由辅导不得其人所致」。
对曰:「诚如圣训」。
公力乞致仕,除宝文阁待制,与外祠
既出都门,有旨复留,改佑神观,兼侍读
公辞不得请,于经筵讲罢,复申前请。
上曰:「卿大节可嘉,朕不忍令卿去」。
因论纳谏,公曰:「从谏人主之高致,陛下自登大位,虚怀受言,中外翕然,咸谓恢复之期指日可冀。
然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光武之杀韩歆文皇之杀刘洎,终之实难」。
诏举堪刑狱钱谷及有智略吏能各二人,公以张敦实昌永、周必达、李发、刘之柄应书。
言者谓举李发、刘之柄非是,公坐贬秩二等。
三求去,上不得已,从之,除敷文阁直学士,与外祠
辞行,言于上曰:「愿陛下规恢远图,任贤黜邪,理财训兵,抚鳏恤孤,然后布告中外,必报国雠,必归陵寝,必复故疆,以副太上付托」。
上曰:「朕志也」。
又问:「卿今何归」?
对曰:「庐陵」。
又赐通天犀带。
又曰:「臣在岭海无所用心,妄意经学三十年,粗能训传」。
上曰:「卿可进来」。
既归,诏趣之,遂表进《易》、《春秋》、《周礼》、《礼记》解,命藏之秘书省
奉议郎,以郊恩进封开国子,食益三百户
又复承议郎,除龙图阁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制有「身蹈东海,独仲连不欲帝秦;
泰山,微相如何以强赵」之语。
光尧天寿七十庆寿,湛恩转朝奉郎进封开国伯益邑三百户
公自收科至是,未尝以伐阅自言增秩也。
吏部举行所宜得之官,特畀四秩,转朝散大夫,除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复以加恩进封郡,加食邑三百户
公复乞致仕,优诏不许,除端明殿学士
明堂合祭礼成,复增邑户三百,实封百户
淳熙六年十一月,召赴行在所,公辞焉。
复力乞致仕,不许。
公遂引疾,转朝议大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遂称笃,且极陈时病五事。
上察公志不可夺,乃加资政殿学士致仕。
明年夏五月,疾革,庚辰薨。
不及家事,惟命诸子口授遗表,有「死为厉鬼以杀贼」之语。
表闻,特赠通议大夫,年七十有九。
诸孤卜以是岁冬十月丙午,葬于庐陵县之儒行乡松山原承务府君茔之右。
公名德峻极,虏绝敬畏。
丞相洪公述其先忠宣公虏中事云:「皇太后以书归,曰胡铨封事此有之,知中国有人,益生惧心」。
公于利不茍取。
初,钦宗既祥及册隆兴皇后,公以职将事,皆赐金帛,再辞,必得请乃已。
使海道日,赐金十镒,既归,或惎之以理生业者,悉以赒昏友之贫。
其于君赐尚尔,故没齿先畴不益一亩。
邃于礼学,昏丧祭,式礼迂叟,佛老梵呗,焚纸为钱,一切刬磢。
四仲享先,设醴分膰,坐客百人,州闾耆老,不遗贱贫,挹𣂏必躬。
投壶赋诗,杂以琴奕,往往申旦。
睦族笃亲,庆予必诣,寒暑雨风,不为回车。
新兴时,尝名其室曰「澹」,盖取贾生「澹若深渊」之意,晚自号澹庵老人云
公居无事时,下心拱手,言恐伤人。
独论国事,劲气正色,贯日袭月,奋以直前,不怵不恻,不疾不式,大节揭揭,细行斩斩,动容出辞,见者起敬。
长身玉立,望之山如,即之如。
其为文章,骏奔轧忽,幽纷胶轕,隐帙奇字,旁揠远撷,初佔之者口呿语难,徐综其纬,理顺脉属,似肆实庄,若险实夷,韩碑骚,媲高俪沉,中兴以来作者寡二。
笔画真隶,上规颜、蔡,铁屈石出,肖其作人。
饭不重肉,一制十稔,而豆区饥民,棺歛道殣,退省其橐,屡空不赢。
太中公,不货于啬,繄德之植,公实仪之
蓬山既逝,公字其子。
岁在癸巳,潚以公任。
孝友惟抵,忠义惟干。
葰茂硕大,岂一朝夕。
公有《澹庵文集》一百卷,《周易拾遗》十卷,《书解》四卷,《春秋集善》三十卷,《周官解》十二卷,《礼记解》三十卷,《经筵二礼讲义》一卷,《奏议》三卷,《学礼编》三卷,《诗话》二卷,《活国本草》三卷。
娶刘氏,赠淑人,先公卒,中散大夫荆湖南路提点刑狱敏才之女。
子男五人:泳,承务郎,监江东淮西总领军马钱粮所太平惠民局,兼行宫杂卖场淳熙二年卒于官,参政周公哀而铭之。
澥,承事郎,监潭州南岳庙
浃、瀳,皆承务郎
冲,未命。
女五人,西昌严万全、福唐叶昌嗣、上饶方自厚、承务郎赣州兴国县王宗孟将仕郎王藏。
孙男六人:摫、矩、程、杙、杋、榗。
女四人,长曰相孙,夭,馀皆幼。
万里与公同郡,且尝从学。
公将竁,万里以系官岭表,不得筑室于场。
澥走书二千里,以公犹子承务郎致仕昌龄所述公之言行诡万里论次,将乞铭于参政周公,万里敬动哭而书之。
谨状。
淳熙七年九月日,门人朝奉郎提举广南东路常平茶盐公事杨万里状。
司空苏公墓志铭崇宁元年十一月1102年11月丙申 北宋 · 曾肇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八三、《曲阜集》卷四、《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三○、《文章正宗》续集卷六 创作地点:湖南省岳阳市
建中靖国元年五月庚辰观文殿大学士太子太保致仕苏公,薨于润州
讣闻,上辍视朝三日,赠司空
中使赙恤其家,葬事官给。
崇宁元年十一月丙申,葬丹徒县义礼乡乐安亭五州山之东北阜。
维苏氏出帝高阳之后,昆吾之子封于苏,子孙因以为氏。
在周,忿生实为司寇
其后,建、武父子,纯、章祖孙,俱显于汉。
章后十有三世,而绰、威复显周、隋;
又三世,而瑰、颋相唐,声烈益大。
至本朝,而公父子又以儒学显。
公起书生,致位丞相历事五世,为时元臣。
退老于家,始终一德,可谓盛哉!
瑰世家武功,元和中,曾孙奕光州刺史,始家固始
又四世孙益,随王潮入闽,生先诲,仕漳州刺史,居泉州同安,遂为同安人
开宝末,平盗有功,归朝,擢左屯卫将军,官其十子。
左卫平盗时,其子得盗所募人名籍千馀纸,焚之。
左卫闻之,喜曰:「儿有阴德,其后必大」。
是为公曾祖,讳某,赠司空
司空之子,举进士不合,改授武职,终左屯卫将军讳某,赠太师、福国公
生公考,讳绅,以贤良方正起家,被遇仁宗,入翰林学士
议论文采,震耀一时,有传国史,赠太师魏国公,葬润州,故今为丹徒人
公曾祖妣张氏,祖妣刘氏、翁氏,妣陈氏,封代、随、徐、魏四国,皆太夫人。
公讳颂,字子容,性警敏,甫能言,应对不类常儿。
既就师学,力省功倍。
未冠,出举进士,辄据上第。
是时魏公方处显,公深自刻励,敝衣徒步,所交皆当世豪隽。
魏公任子当得京官,辞不就。
再举进士,为别试第一,遂中其科。
汉阳军判官,不赴,改宿州观察推官,徙知江宁县,有能名。
丁外艰,服除,为南京留守推官
欧阳文忠公时为留守,政事一以倚公,府赖以治。
皇祐五年,近臣连章荐公,召试,除馆阁校勘,迁大理寺丞
集贤校理同知太常礼院,编定集贤院书籍。
在馆九年,廉静自守,宰相富郑公、韩魏公贤之。
问所欲,恳求补外,二公称叹,乃以知颍州
仁宗山陵调发仓卒,公为度土产有无,高估缓期,官自为市,民不知扰,而课最他郡,颍人德之。
还,为提点开封府县镇公事。
建请浚自盟、白沟、圭刀四河,以疏畿内积水;
增西北诸县屯兵,以备非常。
明年,果有水灾,盗起长垣,至贼杀官吏,如公虑。
三司度支判官,累迁尚书工部郎中,出为淮南转运使
神宗自在藩邸,闻公名,及即位,公适送伴契丹使,次恩州,驿夜火,左右请与虏使出避,兵叩门欲入救,公不为动,闭门坚卧如常,徐使守卫卒扑灭之。
是夕,州人哗言虏有变,救兵亦欲乘间生事,至闻京师
使还,上闻公所以处之者,称善久之,知公为可用。
及使淮南,入辞,劳问甚宠。
数月,召修起居注判尚书礼部祠部三司磨勘司太常寺
熙宁元年,擢知制诰,历知通银台司审刑院提举官告院,判司农寺,知三年礼部贡举。
公在审刑,知金州张仲宣受财枉法抵死,法官援前比贷死,杖脊黥配海岛。
公奏:「古者刑不上大夫,仲宣官五品,有罪得乘车,今刑为徒隶,恐污辱衣冠」。
仲宣繇此得免杖黥,止流岭外。
自是命官无杖黥者。
上方励精为治,急于人材,大臣荐秀州军事判官李定
召见,擢太子中允监察御史里行
知制诰宋敏求以定骤自幕职而升朝著,任执法,非故事,与公及李大临相继封还词头,不草制诏。
再下公,公言:「祖宗朝,天下初定,故有起孤远而登显要者。
真宗以来,虽有幽人异行,亦不至超越资品。
非有积累之资、明白之效,一言称旨,便授御史,浸渐不已,恐高官要秩,或可以岐路致也」。
疏入,手诏召公对。
上引近诏举台官不拘官职高下为言,且曰:「格命久,将得罪」。
公对:「臣既知其不可,若因召谕,遂变前言,则是怀奸固位,此尤陛下所当罪也」。
退而又论举官诏意,不为选人设文。
敏求前罢,公与大临更奏,复下至于七八,最后特以付公,固执不行,乃与大临俱罢归班,而定御史之命亦为中寝。
公以守职不回绌,人望益重,宾客满门。
奉朝请,虽风雨寒暑,未尝移疾。
家贫,担石不充,无愠色。
岁馀,会恩得知婺州,徙亳州
归,句当三班院,加集贤院学士
未几,出知应天府
时更三赦,大临已复徙官,而用事者抑公,止授秘书监
岁中,复召为三班院、知银台司
吴越饥,择守,上曰:「苏某仁厚,必能拊安吴人」。
乃命知杭州
补败救荒,恩意户至。
尝会宾属有美堂,或传隶将兵谋窃发,州人恟惧。
密使捕首恶十数辈付狱,终燕谈笑如常,坐客莫知也。
踰年,召修国史提举中太一宫,进谏议大夫
元丰初权知开封府,听决精敏,上以为能。
有人告僧犯法,事连祥符孙纯,而所告法不当治,公杖告者遣之。
或谓公纵罪,有诏推鞫。
狱成,公坐失出杖罪而已。
御史舒亶奏公与连姻,不可以失论。
秘书监、知濠州
是时,公女新嫁李徽之子,盖李出,于徽之属疏,李族大,公实不知也。
公在开封,尝治国子博士陈世儒母为群婢所杀,争狱具,辄为法官所駮。
或谓公欲宽世儒夫妇,上以诘公,且曰:「此人伦大恶,毋纵有罪」。
公对:「事在有司,臣固不敢言宽,亦不敢谕之使重」。
既而公罢开封,狱移大理寺
大理奏世儒妻母因缘,大臣有请于公,又移御史台,自濠逮公赴对。
御史以言导公,公曰:「使某诬人死,不可为;
若自诬,虽重得罪,不避」。
手书数百言,皆自證词也。
上阅狱词,疑不直,诏更核实。
御史推穷,乃大理丞贾种民增损囚词,以为有请。
得其稿于狱吏家,于是种民抵罪,而公得白。
顾尝因人语及世儒帷簿事,公应曰:「然」。
以是为泄狱情,罢郡归班。
公虽坐吏议绌,而上眷不衰。
岁中,起知河阳
复言:「未当遽与藩郡」。
公未辞行,改知沧州
入辞,上曰:「朕知卿久矣,每欲用卿,辄为事夺,岂非命也!
知卿直道,久而自明」。
公顿首谢。
到沧数月,复太中大夫,召判尚书吏部
知制诰,论公复官未应法,诏以旧官判。
公尝具请归诸司尚书省,以复唐旧,至是命公详定官制。
寻复太中大夫
官制行,罢集贤院学士,进通议大夫吏部侍郎,以详定劳及车驾视省恩,再迁光禄大夫
母疾在告,上怪不见公,使枢密都承旨张诚一就问,趣出视事。
会母丧,再遣中人吊恤,法赙外,赐白金千两。
元祐初,服除,授刑部尚书,详定敕令;
俄迁吏部侍读,改翰林学士承旨
五年三月,拜尚书左丞
踰年,拜右仆射中书侍郎
公前后历典四选,铨综有条,士无留滞。
有自辩者,人人使尽其说,故虽不得所欲,亦心服而去。
敕令,必本大体;
侍读,多所启迪。
及登丞弼,论议持平,务循故事,避远权宠,不立党援,进退人材,弗专主己,理有未当,亦不苟从。
侍御史贾易坐言事出,既复监司,更赦除知苏州,公谓:「易论事不避权势,号为敢言,更赦除州,非允」。
论于帘前,未决,而御史杨畏、来之邵公稽留制书,公即拜章待罪,累上不许,固辞老病。
八年三月,罢为观文殿大学士集禧观使
九月,出知扬州
明年,除知河南府,公力辞,行复知扬州
三上书还政,授中太一宫使
绍圣四年,再告归,乃以太子少师致仕。
今上即位,迁太子太保
薨,年八十有二。
前薨一日,犹接对宾客
临终,神色不乱。
公天资闳厚,有犯不校。
守杭日久,或以事属公,不答;
既而其人当言路,数排迮公,公不自辨,亦未尝为人言也。
凡所施为,主于宽恕,故天下称为钜人长者。
尤以礼法自持,虽贵,奉养如寒士。
筑第京口,仅蔽风雨。
比薨,来吊哭者,见其服用俭素,皆叹息而去。
博学,于书无所不读。
图纬阴阳、五行星历,下至山经本草、训故文字,靡不该贯。
尤明典故,喜为人言,亹亹不绝。
学士大夫有僻书疑事,多从公质问;
朝廷有所制作,公必与焉。
每燕见从容,多所咨访,公必据经引古,参酌时宜以对,上未尝不嘉叹焉。
至于因事建明,著在台阁
如论郭皇后当祔后庙,侍讲师臣,不当坐讲之类,其言甚众,盖不可一二举也。
官制,时议者欲分文武选于吏、兵部,上谓三代两汉初无文武之别。
公举唐制,吏部三铨,今欲文武一归吏部,宜分左右曹以主两选,每选又以品秩分治之。
于是四选之法定焉。
他所订正,类如此。
上以契丹通好百年,典章案牍,往往散逸,命公捃拾次比为书。
再期而成,合二百五十卷。
奏,称善,赐名《华戎鲁卫信录》。
前后再使虏庭。
熙宁十年冬至,本朝历先契丹一日,公适在遽中,虏疑彼此致庆,当孰从?
公为言:「历家算术小异,则迟速不同,各从本朝历可也」。
上闻,善之。
尝奉诏校历,因奏制浑仪,时称其工。
后日官言其非是,诏近臣覆视,以公法为密,卒不能也。
又尝与补注《本草》,详定天下印文,多所釐正。
元丰中进士唱名于集英殿,有暨陶者,主司呼以去声,三呼不应,公进曰:「当以入声呼之」。
果出应。
上问何以知之?
公对:「三国时,吴有暨艳,造营府之论,恐其后」。
乡里,乃崇安人
上喜曰:「果吴人也」。
公为文章,驯雅有体,尤为宋元献公兄弟所称。
有文集若干卷。
累勋上柱国,爵公,开国赵郡,邑户四千七百,实食一千三百。
元妃凌氏,吴国夫人屯田郎中景阳女;
继室辛氏,韩国夫人驾部员外郎有则女。
六子:熹、嘉,朝奉郎
駉,朝散郎
诒,承议郎
京,奉议郎
携,通直郎
三女:次二前卒,左朝议大夫李孝鼎朝散郎刘琯襄州录事参军贾收,其婿也。
孙男十九:象先奉议郎
处厚承事郎
德与、行冲、季辅,皆承奉郎
某、某,未仕。
孙女十二,嫁者六人。
曾孙男女十三人。
初,公从事南京杜正献公尚亡恙,尝为公道其平生出处,施设本末,且曰:「子异日所至,亦如老夫」。
其后,公更践内外,以至得谢,爵齿名德,略相似焉,然则杜公可谓知人也已。
铭曰:
苏姓之兴,自周司寇
刑用中罚,有蕃其后。
更汉逮唐,史不绝书。
将相公卿,父子绍居。
遭乱南迁,俟时而显。
英英翰林,施不及远。
是生仆射,为宋世臣。
德以承家,学维发身。
其学伊何?
海涵山蓄。
问无不酬,钟叩龟卜。
其德伊何?
玉质金相
见于言行,规圆矩方。
不竞不絿,则维其常。
当义必争,君子之刚。
身有绌信,色无欣戚。
吾谁党雠,人孰恶斁?
晚跻鼎轴,师保东宫
五朝元老,勇退齐终。
乐安之亭,栖魄于此。
尚对前休,公多才子。
省试性习相近远赋(以君子之所慎焉为韵)800年2月14日 唐 · 白居易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五十六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噫。
下自人。
上达君。
德以慎立。
而性由习分。
习则生常。
将俾夫善恶区别。
慎之在始。
必辨乎是非纠纷。
原夫性相近者。
岂不以有教无类。
其归于一揆。
习相远者。
岂不以殊途异致。
乃差于千里。
昏明波注。
导为愚智之源。
邪正歧分。
开成理乱之轨。
安得不稽其本。
谋其始。
观所恒。
察所以。
考成败而取舍。
审臧否而行止。
俾流遁者返迷途于骚人。
积习者遵要道于君子。
且夫德莫德于老氏。
乃曰道是从矣。
圣莫圣于宣尼
亦曰非生知之。
则知德在修身。
见素而抱朴。
圣由志学。
必切问而近思。
在乎积艺业于黍累。
慎言行于毫釐。
故得其门。
志弥笃兮。
性弥近矣。
由其径。
习愈精兮。
道愈远而其旨可显。
其义可举。
勿谓习之近。
徇迹而相背重阻。
勿谓性之远。
反真而相去几许。
亦犹一源派别。
随浑澄而或浊或清。
一气脉分。
任吹煦而为寒为暑。
是以君子稽古于时习之初。
辨惑于成性之所。
然则性者中之和。
习者外之徇。
中和思于驯致。
外徇戒于妄进。
非所习而习则性伤。
得所习而习则性顺。
故圣与狂由乎念与罔念。
福与祸在乎慎与不慎。
慎之义。
莫匪乎率道为本。
见善而迁。
观诚伪于既往。
审进退于未然。
故得之则至性大同。
若水济水也。
失之则众心不等。
犹面隔面焉。
诚哉性习之说。
吾将以为教先。
先公行状(上)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六、《斐然集》卷二五
宝文阁直学士左朝请郎致仕、南阳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赠左太中大夫谥文定胡公行状:本贯建州崇安县开耀乡籍溪里。
曾祖容,故不仕;
祖罕,故不仕。
父渊,故任宣义郎致仕、赠中大夫
母吴氏,故永寿县、赠令人。
公讳安国字康侯
五世祖号主簿公,五代中至建州之鹅子峰下钓鱼自晦,人莫知其所从来。
后世相传云,本江南人也。
父中大始读书为进士业,时同县有仙洲翁吴先生以六经教授,中大往从之。
翁阅其所写《论语》、《尚书》终帙如一,无差舛,即妻女,是为公母令人。
公初能言,令人试教以训童蒙韵语数十字,两过能记,大母余氏抚之曰:「儿必大吾门」。
七岁为小诗,有「自任以文章道德」之句。
令人俾就外家学,岁时得一归,留不过信宿。
日记数千言,不复忘。
年十有五游学信州
一日有为马戏于学前者,诸生百许人皆不告而出。
教授歙人胡公行两庑间,闻诵书声,问为谁,得公姓名,延之堂上,询所习业与所以不出。
咨嗟叹赏,出纸笔佳砚为赠,益勉之曰:「当为大器」。
越两年与计偕,既而报闻,遂入太学,修懋德业,不舍昼夜。
是时元祐盛际,师儒多贤彦,公所从游者伊川程先生之友朱长文颍川靳裁之
裁之才识高迈,最奇重公,与论经史大义。
一日博士令诸职长呈其文,将考优劣而去留之,皆争先自送。
公缴还差帖,愿列诸生,自祭酒下相与称叹曰:「是真可为诸生表率者矣」。
凡三试于礼部,年二十有四中绍圣四年进士第
初,殿试考官定公策为第一,将唱名,宰执无诋元祐语,遂何昌言为首选,方天若次之,又欲以宰相章惇子次天若
时策问大要,崇复熙丰,公推明《大学》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以渐复三代为对。
哲宗皇帝命左右再读之,谛听逾时,称善者数四,亲擢公为第三。
胪传至陛前,俄有圣语宣问:「师何人」?
公对曰:「久处太学」。
在廷者皆以为名对。
常州军事判官,改授江陵府观察推官,未赴。
荆门纳室,道出江陵帅臣监司一见,合章奏乞除府学教授,报可。
会学校颓废,职事者十馀人廪米为家,欺公年尚少,捍格顽冒,公再三镌谕不悛。
乃按其蠹弊事,尽屏之,于是远近父兄喜,遣子弟来。
公正身律物,非休沐不出,凡所训说,务明忠孝大端,不贵文艺。
缮修宇舍,绳度整立。
任满,除太学录,谢绝请求,无所假借。
刘观、越人石公揆轻俊有名,试选屡居上游。
代笔事觉,公揆薄游成讼,人多为之游说,公曰:「录以行规矩为职,规矩不行,奚录为?
且二人如此,非佳士也」。
竟致之罚。
未几迁博士,足不蹑权门,期年用法改京秩。
政事堂,请外任。
蔡京色变,密使张康国欲荐馆职,不愿就。
会新学法,博士例除诸道提举官,拟公河北路,公辞南人不便于奉亲,执政曰:「禄厚莫如朔部者」。
公终辞,遂除湖北路。
陛对奏曰:「学校所以养育人才,非治之也。
今法令具矣,当使学者于规矩之外有所耻而不为。
谨按圣门设科,成周贡士,皆以德行为先,文艺为下,臣当以此仰奉明诏」。
徽宗皇帝首肯之,实崇宁四年也。
到官,改使湖南
是时蔡京所行事既不善,而官吏奉承过当,愈为民害,学校其一也。
公撙节行之,禁其太甚,士子恃法自肆者必惩之,常曰:「韩魏公最善行新法者也,所至访人材,询利病,礼贤士,慎刺举」。
五年三月,例罢学事司,除通判成德军。
八月所罢司官,仍旧。
时令人多病,厌道途之劳,留居荆门
便养有请,再章上,未报。
会诏诸道学事官举遗逸,公得永州布衣邓璋、王绘应诏
绘已老,不愿行,公请命一官,风劝学者。
零陵县主簿李良辅赃被劾,乃逃窜诉于朝,称二人者党人范纯仁客,而邹浩所请托也。
蔡京特改良辅官,与在差遣,命湖南宪司置狱推治,人皆为公胆落。
帅臣曾孝广来唁,公退,语人曰:「胡康侯当患难凝然不动,贤于人远矣」。
用例册致馈,公不受。
曾复书曰「前此无不受者,当明载于籍,彰清德」云。
蔡京狱不成,罢宪使陈义夫,命移北路,迄无请托状,直除公名勒停,而曾及永守乐昭厚别教官,皆坐黜。
五人者非特无怨,而问劳不绝。
问舍求田漳水之滨,治农桑,甘淡薄,服勤左右,婉然愉色。
得间则专意经史及百家之文,家人忘其贫,而亲心适焉。
大观四年良辅他罪抵法,台臣毛注乃辨明前事,有旨复公官,改正元断。
政和元年张商英相,除公提举成都府路学事。
亲年寖高,旁无佽助,叱驭溯峡,皆所甚难,即乞侍养曰:「臣而留令,无所逃诛。
子若委亲,亦将安用」?
得请,满二年未朝参,丁令人忧。
公侍令人疾,食不尽器,衣不解带。
居丧哀毁,营奉窀穸,冒犯霜露,一事一物,必躬必亲。
荆楚风俗素陋,州里见公自致者如此,然后知慎终送死为重。
公粝食逾年,不能胜衣。
中大勉之力,乃少进滋味,以慰中大之意。
服除,政和八年矣。
余深相,荐名士十人,九人者已迁拜。
公赴召,至京师卧疾,知旧交来劝勉,或称庙堂威怒胁之,公孙言而已,所访问惟医药。
居百馀日,逡巡谒告而归。
宣和元年,除提举江南东路学事,复召对,未受命,中大捐馆。
初,中大常欲公及时报国荣家,而令人又欲公保崇德
公承志以道,既不拂中大之严训且不失令人之素心。
及公赴阙,辞,未获命也,中大手书促之归,无复曩时督责矣。
中大感疾且一年,公奉事节适如一日,凡服饵禁戒,中大必听。
既免丧,谓子弟曰:「吾奋迹寒乡,为亲而仕。
今虽有禄万钟,将何所施」?
遂致其事,筑室茔山旁,分置图籍,瞻省丘坟,翻阅古今。
陶靖节为人,诵「心远」之章,望云倚杖,临水观鱼,淡然无外营,将终身焉。
宣和末,侍臣李弥大、吴敏、谭世绩合章荐公经学可用,齿发未衰,特落致仕,除尚书屯田员外郎,公辞不起。
靖康元年二月,除太常少卿,公辞。
再除起居郎,又辞。
时女真乘虚直捣京师,为城下之盟。
公移书大谏杨公时曰:「按《春秋》书『齐人来归郓欢龟阴之田』,是田本鲁田也。
始失不书者,不能保其土地人民,为不君讳也。
太原兵劲天下,艺祖太宗自将再驾,而后入于版图。
河间、中山,北方重镇,犹郑有虎牢,虞虢有夏阳,秦之潼关剑阁,吴之西陵也。
今闻割遗敌,不亦辱乎?
按《春秋》齐侯侵蔡伐楚,楚使请盟,美而书来者,荆楚暴横,凭陵中国,郑在畿内,数见侵暴,齐侯伐而服之,则自此帖然矣。
此门庭之寇,所当惩创不可已焉者也。
远方犯阙,释而不击,反与之和,戾于圣人之训,不已大乎?
按《春秋》鞍之战,齐师败绩,遣国佐致赂请盟,晋郤克欲以萧同叔子为质,而使齐之封内尽东其亩,国佐震怒,请收合馀烬,背城借一。
郤克惧,反与之盟,而不敢复也。
故圣人特书曰『及国佐盟』,以明国佐一怒,折伏郤克
示天下后世忠臣义士,克敌制胜在于曲直,不以强弱分胜负也。
金人陵辱朝廷,人心同疾,非止郤克之于齐,四镇三关,倘皆割弃,岂特尽东其亩而已乎?
而城下结盟,亲王出质,不竞甚矣。
按《春秋》徐子章羽断其发,携其夫人逆吴子,圣人特削其爵而书其名者,罪其不自强,无兴复之志也。
敌欲地则割要害而与之地,欲人则饰子女而与之人,欲金帛则倾府库而与之金帛,欲亲王贵戚则抑慈割爱而与之亲王贵戚。
假如敌请六飞会于辽水之上,不往则恐违其约,欲行则惧或见欺,又将何处乎?
按《春秋》于宝玉大弓,失之书、得之书者,重传器,戒不恭也。
强敌猝至,上下无备,取金帛于盗臣之家,纾急缓攻,则亦可矣。
似闻宗庙供器输于敌庭,果有之乎?
于宝玉大弓,孰轻孰重?
于圣人失则书得则书之意,又如何也?
按《春秋》,灭梁者秦也,圣人不书,秦灭而书梁亡者,不能守在四邻而沟公宫,亡其自致也。
今勤王大众不以击敌而以治城池,金帛用物不以募战士而赂敌国,堂堂大宋,万里幅陨,奚至陵藉如此其甚哉!
主上初政,老儒在朝,四方徯
安危所系,而外侮侵陵,国势衰削,岂其既往言之不及乎?
必有应之于后者矣」。
人以是知公通于《春秋》,虽畎亩坚卧,固非素隐忘世者也。
朝廷促旨沓降,公幡然有复仕意。
六月京师疾在告。
一日亭午,孝慈皇帝急召,坐后殿,玉色虚伫,劳问甚渥。
公奏曰:「明君务学为急,圣学以正心为要。
心者,事物之宗。
正心者,揆事宰物之权也。
自王迹既熄,微旨载于《易》、《诗》、《书》、《春秋》,时君虽或诵说,而得其传者寡矣。
窃意陛下在昔潜德东宫,其于经籍所载王制世御俗之大略,必有所避而不欲问,官属之司劝讲者,必有所隐而未及陈。
今正位宸极,代天理物,则于古训不可不考。
若夫分章析句,牵制文义,无益心术者,非帝王之学也。
愿慎择名儒明于治国平天下之本者,虚怀访问,深发独智,则天下之幸。
臣又闻为天下国家者,必有一定不可易之计谋。
议既定,君臣固守,虽浮言异说,沮毁动摇,而初计不移,故有志必成,治功可立。
陛下南面朝天下越半年矣,而绩效未见,纪纲尚紊,风俗益衰,施置乖方,举动烦扰,大臣争竞而朋党之患萌,百执窥观而浸润之奸作,用人失当,而名器愈轻,出令数更,而士民不信。
若不扫除旧迹,乘势更张,窃恐奸雄不忌,敌人肆行,大势一倾,不可复正。
上世帝王询事考言,图成绩。
愿咨访大臣,何以修政事、禦外侮,令各展尽底蕴,画一进呈,宣示台谏。
如有不合者,使随事疏驳。
若大臣议诎,则参用台谏之言。
若疏駮不当,则专守大臣之策。
仍集百执议于朝堂,众谋佥同,然后断自宸衷,颁之中外,以次施行。
敢有动摇,必罚无赦。
庶几新政有经,民听不惑,可冀中兴之效」。
渊圣颔之良久,问曰:「卿学何所师承」?
对曰:「孤陋寡闻,莫逃明鉴」。
渊圣曰:「比留词掖一员相待,已令召卿试矣」。
公对曰:「臣壮年守官湖湘,得足疾,颓心荣进,亦已乞身。
今日扶惫趋阙者,贪慕圣德,愿瞻天表,一伸其志而已。
于侍立之职,且不敢当,况敢闻异恩」?
语未毕,日昃暑甚,龙衮汗洽,公遂退而具奏。
盖自七月七日亲奉玉音,被受堂劄,四上辞免,渊圣数予宽告。
门下侍郎耿南仲倚攀附之旧,凡于己不同者即指为朋党,见公论奏,愠曰:「中兴如此,而以为绩效未见,是谤圣德也」。
乃言:「胡某意窥经筵,不宜召试」。
渊圣不答。
及公屡辞,南仲又曰:「胡某不臣」。
渊圣问其迹,南仲曰:「往者不事上皇,今又不事陛下」。
渊圣曰:「渠为疾而辞耳,非有向背也」。
遇臣僚登对者,往往问其识胡某否。
中丞许翰对曰:「臣虽未识,然闻其名久矣。
蔡京得政,士大夫无不入其笼络,超然远迹,不为所污,如胡某者有几」?
渊圣嗟异,遣中书舍人晁说之至公所居,具宣德意,令勉受命,且曰:「他日必欲去,即不强留」。
时已九月初矣。
公既趋试,复上章乞外。
有旨除中书舍人,赐三品服。
南仲司谏李擢、侍御史胡舜陟论公稽迟君命,傲慢不恭,宜从黜削,儆在位。
疏奏不下,公乃就职。
南仲既倾宰相吴敏枢密使李纲,欲并逐善类,遂谓中书舍人许景衡、晁说之视大臣升黜为去就,怀奸徇私,失事君义而黜之,公缴奏曰:「二人为去就,必有陈论。
怀奸徇私,必有实迹。
乞降付本省,庶可按据,载诸词命」。
不报。
王安中责授散官随州安置,公言:「安中自大臣建节知燕山府,委任重矣,而畏避童贯,专务蔽蒙。
民力殚残,敌情变动,军食缺乏,师徒失律,略不上闻,数奏祥瑞,固宠禄。
一旦敌骑深入,社稷几危,推原本因,其罪与蔡攸等。
乃居汉东近地,公论不以为允。
今并围未解,朔部戒严,若非恃赏罚之公,厌服人心,何以攘却外侮乎」?
安中移置象州
言者论内侍王仍、张见道、邓文诰图欲离间两宫,将遂其奸计,有旨令三省觉察,公言:「图欲离间两宫,则罪不可赦。
遂其奸计,则恶不可留。
望深察众情,及时裁处,全慈孝之情」。
三人遂黜。
应天尹叶梦得坐为蔡京所知,落职宫祠,公言:「京罪已正,子孙编置无遗,土地悉入县官,家财没于府库,无蔡氏矣。
则二十年间尝为所引用者,今皆朝廷之人也。
若更指为党,则人才之弃于此时者众矣。
且党论何时而弥乎?
臣所见,弃瑕舍过,消散朋党,正在今日」。
乃除梦得小郡。
中书侍郎何㮚建议治平则宜重内,遭变则宜重外,乞分天下为四道,置四都总管,各付一面,为卫王室禦边境之计。
公上奏曰:「内外之势适平则安,偏重则危。
东汉季年,王室多故,刘焉言四方兵寇由刺史威轻,宜改置州牧
求益郡,刘表襄阳袁绍得冀,曹操取兖,争相割据,自此不复有王室矣。
今州郡太轻,理宜通变,然数百州分为四道,事得专决,财得专用,官得辟置,兵得诛赏,则权复太重,又非特州牧比也。
使四人者果皆尽忠君父,则固善矣。
万一号召不至,如、表、绍、操所为,又何以待之?
五大在边,古人所戒,以身使臂,于理乃宜。
臣愚欲乞据二十三路帅府,选择重臣,付都总管之权,专治军旅,每岁一按察,其部内或有警急,京城戒严,即各帅府所属将应援。
如此既可拥卫王室,又无尾大不掉之虞,一举两得矣」。
方得渊圣心,密陈京师不可守,则幸山南,因可入蜀。
其意盖自欲当南道,又于公有推挽之力,必无駮异,及此奏上,渊圣深然之,力争于上前,谓公专异义为高,不可信用。
渊圣不能决,止令于四道各削其远外州郡,命大名守赵野总北道,公奏曰:「都望冠河朔,今为天下重地。
谨按赵野政和间初为侍从,首乞禁士庶用天王君圣等字。
厥后置身丞辖童贯、谭稹分掌兵柄于外,王黼、蔡梁师成紊乱三省政事于内,造成兵革之祸。
野居其间,不闻救正,以为无所干预则身在二府为言而不从则怀禄不去,何也?
窃恐缓急必误委寄,乞更用素有才术历练老成之人,庶可倚仗」。
诏命一出,难复轻改,疏入,不从。
是冬敌大入,遁逃,为群盗所杀。
西道王襄拥众汉上,不复北顾,大略如公所策云。
中书后省资政殿学士詹度罪恶,自金紫光禄大夫降两官,公奏曰:「言者谓首开燕山,罪不下于童贯
养成边患,使朝廷不为备,罪不下于王安中
广行贿赂,故庇之者众。
今乃崇资领优局,舍边境,就乡闾,才削两阶、何名惩戒?
昨日宸翰咨访禦敌之计,圣心焦劳,群臣悚惧,莫知所出。
追究乱原,无不切齿。
望依王安中例施行,厌公论,少释河北愤怨」。
乃落度职。
吏部侍郎冯澥上言:「中书舍人刘珏行李纲责词,实为游说」。
珏坐贬,公上言:「李昨自枢密宣抚使观文殿学士扬州词臣列其罪状,不肯具草。
而圣旨令以次舍人行下,是圣心不以缴奏为是,未欲罪也。
故珏先言厚于记功,薄于责过,将顺圣德之美,复言败军覆将,岂可不责,以申明赏罚之公。
朝廷遂用珏言,罢郡寄,又用谏官当可等言,置远郡矣。
乃节略珏章,中险语,谓薄加朝典,未快舆议,不亦甚乎?
从臣虽当献纳,至于弹击官邪,必归风宪,各有分守。
今台谏臣僚未闻缄默,而遽越职,此路若开,臣恐在位者各立是非,滋长怨雠,上渎宸听,非所靖朝宁也。
汉室之东,大兴党论,始微憾结衅,藉人主威福相排掣,卒皆误国,驯致乱亡。
而士大夫自谋其身者亦不能免,故君子谓始为党论者亦不仁矣。
陛下无私好恶,广开正路,而称党与未殄,议论未一,宜察奸罔,早加惩戒。
夫欲殄党与、一议论,此蔡京行于崇宁,胁制异己,遂其跋扈之谋也。
何忍更遵用之?
坐使群臣益分门户,强者主盟,弱者附丽,徇私情,为向背,置国势于倾危,岂朝廷之福乎?
陛下数降德音,追复祖宗善政良法,而独建言祖宗未必全是,熙丰未必全非,推隆王氏之学,再扶绍述之议。
国论纷纷,之故也。
若指为敢肆奸言惑众听,岂不可乎?
然朝廷不以此罪者,正恐人务雷同而言路壅也。
乃欲以章疏加人之辟,苟合目前,不为国家远虑,望加详察,别降指挥
臣孤立无朋,误尘词掖,苟有所见,不敢隐情」。
于是耿南仲大怒,宰相唐恪詹度姻家,故亦怨公论太迫,何㮚从而挤之,有旨除郡。
请除怀州,渊圣曰:「怀当敌冲,可与东南」。
德安知公素苦足疾,闻海门地最湿,遂除右文殿修撰、知通州,盖是年十月晦也。
公在省一月,告日居半,每出必有论列。
或曰:「事之小者,盍姑置之」?
公曰:「大事皆起细微,今小事为不必论,至于大事又不敢论,是无时可言也」。
公去国逾旬,敌复至城下。
长子寅校书中秘宾客每为公念之,公愀然曰:「主上在重围中,号令不出,卿大夫之辱也。
余恨效忠无路,敢念子乎」?
闻者感动。
敌围益急,有旨促召公许景衡,竟不达。
明年五月一日,今上皇帝登极,公上言:「崇宁以来,事不稽古,奸臣擅朝,浊乱天下。
论其大者,凡有九失。
上皇即位,日食正阳之月,下诏求言,曰:『言而不当,朕亦不加罪』。
于是臣庶争言天下事。
蔡京得政,公然置局推考直言,尽行窜斥,使上皇失大信于天下。
一失也。
上皇嗣位,文母垂帘,增置谏员,擢用名士,丰稷、王觌、邹、陈瓘诸人各危言自效,公论既行,下情不壅,几有至和嘉祐之风。
蔡京用事,放诸岭表,于是天下以言为讳二十馀年。
二失也。
立朝廷者争为歌颂,取说求容,祥瑞之奏未尝虚月,至于灾异大变,则匿不上闻,使人主不复知省修。
三失也。
废格法,见公论,市井儇薄而居宰府世卿愚子而秉兵柄,台省寺监清望之班,杂用商贾胥吏技术之贱,于是仁贤退伏,奸佞盈廷。
四失也。
士大夫进为于元祐之初元符之末者,尽忠许国,不顾其私,乃诬谤讪,窜逐下逮其子孙,追削上及其祖父。
于是善类陷于党籍,不能自明,而群飞刺天,谗谄益胜。
五失也。
奄寺得志,用王承宗故事而建节旄,用李辅国故事而封王爵,用田令孜故事而主兵权,用龚澄枢故事而为师傅,生杀予夺,悉归掌握,宰执侍从皆出其门。
于是贿赂公行,廉耻道丧。
六失也。
变铨法而官制紊,变军法而兵政弛,变泉货法而轻重失平,变学校法而风俗衰薄,变榷茶法而刑狱滋炽,变盐钞法而征赋倍增,变漕运法而仓廪空竭。
法既屡变,吏得为奸,民受其弊。
七失也。
用兵暴乱,军旅数起,南复渠阳,西收𨜔鄯,建石泉成都,置珍、播于巴峡,开古平于五岭,筑振武于河外。
馈运艰险,劳民费财,积怨连祸,实基于此。
八失也。
牛羊用人,穷极奢侈,道宫王府御幸之馆、园林池沼花竹之胜,运土塞路,伐木空山。
民困而不恤,财竭而不虑。
九失也。
靖康之初,轻许割地,寻复坚守,已正滥赏,事即中变,号令无常,纷错更下,而四海不知所从矣。
余应求、李光以宪台得罪,陈公辅、程瑀谏省去官。
赵令衿以献书论事,黜送铨曹;
潘良贵奏对语侵,责司征市。
于是臣庶结舌,而迷国误朝之语入矣。
渊圣东宫潜德,中外所知,不待赞也。
至如未习为国,则当进尽忠益相弼亮,乃有称颂春坊节俭,乞宣付史馆者,亦从其请,而责诮不加。
李邦彦上宰张邦昌进位次辅赵野等主审駮基命之司,李税等当肃政本兵之地。
未数月间,登延宰执十有五人,迁转如流,不孚人望,指为蔡氏党而罢,许翰指为吴敏党而逐,许景衡指为李纲党而去。
刘珏等大臣争竞,至用丑语诋讦于朝,百执窥观,互邪说批根于下,苟可快其私忿,虽危国亡师,安行而不顾。
都人殴击内侍,出于积愤,非有私也,而府尹巡门,朝廷降诏。
奄侍厉气,喧争御侧,此乃无礼于君,不可恕也,而词臣论奏,仅得赎金。
命帅宣抚而遣之监视守禦京阙而付之总领
宰臣均逸,体貌不加,而台属召还,遣赐优渥,破吏部格而杨景得监殿门,破宫庙格而叶焕得除祠馆
其馀紊乱规程者不可悉数。
敌骑南牧,封境日蹙,赏罚无章,士不用命,调发严峻,民多失业。
昔秦有十失,汉去其九,遂致兴隆
崇宁以来,国有九失,渊圣即位而不知变,独九重节俭、工役不兴一事为愈尔。
八失不去,一事虽愈,欲正已倾之势,难矣。
陛下亲睹覆车,如不改辙,岂有兴复之望乎?
夫有生不可无信,圣人以信急于食,君子以信重于生。
按《春秋》幽之盟,鲁庄公在会而不书者,齐侯始伯,仗义盟,庄公叛之,首失大信。
仲尼以为大恶,故讳不书公,为后戒。
愿自今慎出诏令,无令反复,以去弃信之一失。
兴国必开言路而赏谏臣,亡者反是。
按《春秋》书陈杀其大夫泄冶于前,而载楚子入陈于后,明杀谏臣者必有灭亡之祸,不待贬绝而自见也。
愿自今开纳直言,无令壅闭,以去拒谏之二失。
导谀者召乱之原,按《春秋》不书祥瑞而灾异则书者,绝谄端,垂警戒,正天下后世人主之心术也。
愿自今黜远佞媚,无令得行,以去导谀之三失。
名器者国家之宝,按《春秋》,非三命正卿者姓氏不登于史册,非有天子之命者不书其官。
至于有罪,虽诸侯之尊,或黜其爵,卿士之贵,或书其名。
重名器也。
愿自今重惜恩赏,无令冒滥以去轻用名器之四失。
人臣义无私交,君子正而不党。
按《春秋》祭伯来朝,不书朝,祭叔来聘,不称使,讥外交,戒朋党也。
愿自今信任君子,抑绝小人,以去互分朋党之五失。
奄侍通传内外,一身兼仆妾之职,可谓贱矣。
按《春秋》书阍弑吴子,不称其君者,言阍寺之贱,不使得君吴子也。
愿自今门户扫除,复其常守,以去信任奄寺之六失。
为国必师上古,必法祖宗,必戒末世危亡之渐。
按《春秋》书税亩、丘甲、田赋,曰初,曰作,曰用者,讥变古也。
愿自今远稽上古,近法祖宗,以去轻易改作之七失。
古者不以蛮夷弊中国。
《春秋》内诸夏而外四夷,齐侯伐山戎,为燕辟地,贬而书人,戒勤远略也。
人君职在养民,有国必先固本。
按《春秋》凡台囿门厩土木之工,必书于册者,重民力也。
愿自今修明军政,保固邦本,以去外事边功之八失。
震惊陵寝,则有衣冠弓剑之悲;
播迁沙漠,则有羹墙急难之念,积覆载不同之愤,怀沧溟不涤之耻。
据九重之位而不以解忧,享四海之奉而不以为乐,必期于殄灭仇敌,伸中国大义,则凡百臣子亦将震慑奔走,捐躯殒命而不辞矣」。
六月四日召公给事中,会宰相黄潜善专权妄作,斥逐忠贤,公再辞免,因奏曰:「臣赋性疏拙,全昧事几,前掌赞善,积日虽浅,适缘六押,兼管兵刑。
所降词头苟有未便,不敢观望,迷误本朝,须至尽忠,逐件论执,遂因缴奏,遍触贵权,贻怒既多,几陷不测。
陛下方图中兴,而政事人才弛张升黜,凡关出纳,动系安危,闻之道途,以愚见,尚多未合,臣窃寒心。
而况琐闱,典司封駮!
倘或患失不言,即负陛下委任,其罪至大。
若一一行其职守,动皆违异,必妄发,干犯典刑,徒玷清时,无补国事。
臣所以不敢当恩命者也。
况臣自婴危疹,多历岁年,前后陈情,并关朝听,辞荣处约,众所共知。
不缘多事之秋,乃有计私之请」。
有旨不允,公三辞,因致书右丞许景衡,曰:「强邻肆扰,蚕食并吞,若所为,更欲兼制南北五胡,英杰所不能办也。
况今河朔遗民未甘自弃,朝廷主议,不弃中原,恭闻銮驾巡幸淮南,尽护四方,东州群盗谅已消除,辽海鲸波想难直捣。
愿回天步,归格宗祧,副七室凭依之灵,系万方归向之望,此正不可失之会也。
善为国者谨礼于至微。
比闻民部郎官出督材用,忽慢条约,罪状明白,直行罢黜,谁曰不宜,而下诸路根寻,州郡管押,恐非所习外方耳目也。
按《春秋》王人不书姓氏者,盖下士耳,而序于方伯连帅之上。
唐制御史才八品,衣碧,亦下士也,而将命出行,则节度使必具军礼,送迎于道。
此得圣人尊王室抑诸侯之意者也,故方镇虽跋扈,而国祚延长。
自今宜精堂选而重其礼,凡在职事官出使诸路,略如唐制,苟有罪犯,内付宪台,不使外方得行陵藉,则朝廷之体不至于弱,而礼行于外吏矣。
凡士民之必听于县,令佐之必听于州守将之必听于按察,监司之必听于朝廷,犹指之顺臂,叶之从根,不可逆施之也。
崇观以来,每下赦令,必开越诉。
荆门言之,则造私酝,户酗酒,学生,猾吏诉郡太守监司而罢之者三。
荆南言之,贾客豪民诉都钤辖于朝省而罢之者二。
使民习见犯上之可为,而贵贱无等,此乱之所由作也。
建炎赦令不知改更,岂拨乱反正之道哉!
谓宜精选监司守令,重禁越诉,苟有故犯,违制论。
虽已经由而所诉虚妄,不移前断者,加越诉之罪三等,则人知严上而礼行于庶民矣。
自唐末用兵暴乱,礼法不行,五十载间变置十有馀君。
艺祖受命,首修军法,自押官以上,各阶级相承,小有违犯,罪至于死。
然后行伍整肃,贼乱不兴。
崇观以来,决遣卫士而斥责三衙,降配军员而斥逐提点,于是无知之兵习于陵犯。
靖康之变,卫士靖之徒委弃君亲,破州略县,至于此极。
今既投换法,谓宜依周世宗显德元年故事,悉行选拣,去羸软,取精锐,藉如祝靖等类,别加裁处。
将明法,日教旬比,月一试而施赏罚,则人将不敢骄纵陵犯,而礼行于士卒矣。
凡此三者,若缓而急,若迂而直,乃趋时救弊之要务也。
康皇帝诚心愿治,已及期月而泽不下流者,诸方按察师帅皆宣和之旧,非糟粕书生、权豪亲戚,则奄寺之奴隶也。
若等人位于民上,幸寇贼扰攘,恣为奸欺自润耳。
故内寇有三:系籍骄悍,习于陵犯之兵也;
就招溃散,利于劫掠之兵也;
人户点差,惮于征役之兵也。
三寇纵横,而官吏又有甚
谓宜据今诸方宪漕功效已著者旌赏之,功罪未明者程督之,罪恶可知者澄汰之。
侍从官以上各举堪任职司者二人,审其,具所宜补其阙,则耳目明达而不蔽矣。
至于诸藩与要郡亦如是,则教条宣布而不壅矣。
申明久任,断以三年,使得展其才志,则小州下邑官吏之为寇者无所措其手足,而三寇可消弭矣。
国事以安民为本,军事足兵为要。
轻徭薄赋,所以厚其生也。
称物量力,所以平其施也。
扶善良,助贫弱,所以著其也。
剔奸伪,锄强恶,所以行其政也。
若不正户籍,则四事必格,求欲安民,乃病民耳。
既罢常平官,今岁适当造,宜令民皆土田为断,而一一自言,凡私所蓄藏与马牛庐舍,颇如旧法,悉皆阔略。
田有隐匿,必没县官
诸诡为官户、因滥赏得比荫补者,咸许首陈。
监司专以此为守令殿最,庶几四事可施而民可安。
古者大国至于家邑,诸侯至于士庶,军师有数,城堞有制,联属有分,器械有物。
若不本先王法而急于招置,则足兵乃所以起兵耳。
夫律禁民蓄兵器者,所以息争而收其柄也。
今置巡社,使得自备,敢必其皆禦贼而不自为贼乎?
尉司弓手、巡检土军,大约不过百人,于以觉察奸细,良民犹有被扰者。
今巡社人人执持凶器,络绎道路,则必陵暴居人,困苦羁客,刑法有不能禁矣。
又巡社首领将使与令佐抗行乎,抑犹部民遇之也?
抗行则名分不正,部民遇之则有悖心,如唐初鲁宁者矣。
又今东南名藩帅府兵不满千,而巡社总辖万人,团结推排,权在百姓,借之名目而称号王命,给之朱记而行遣比公移,守令徒有统制虚名,莫之能制矣。
又巡社悉行于诸路,以为守令殿最,不出岁月,必当坐得数百万之众,挽强者解发推恩,广加激劝。
又选将壅而不行,复加裁损,则必指为衅端,而祸变起矣。
谓宜详议审裁巡社之法,使无后悔,施于河朔禦金兵。
而东南诸路,有便于保甲者,宜增修其法,别行排造;
其便于弓手土军者,宜增置其数,精加教阅,则兵可足而乱可息矣。
夫易积而难通者,事也。
自大赦令广开恩倖,真伪浑淆,军兴之后,恩霈相仍,赏典踰越。
百司缘此,窃弄权柄,招赇纳赂,百事滞留,四方急奏,待报稽迟,百姓诉陈,漫无可否。
六部诸司事皆禀于都省中书取旨,门下审駮,行遣迂回,此政事所以日壅而不决也。
宰相者启沃人主,进退贤才,阜安百姓,天下之事无所不统者也。
而日览词诉,又各兼一省,互相关制,则失其职矣。
谓宜合二省,正宰相之权,使得专行其职。
六曹之事皆决于长官,应奏上者直奏上,应下行者直行下,自非关大体,有改更,更不经由仆射、丞辖,则事不稽壅矣。
往蔡氏时首兴党论,塞天下之口,汲引群小,轻用名器,交结阉尹,汩丧廉耻。
今宜一切反其行事,乃可拨乱反正,殄雠雪耻,使天下士大夫伸眉吐气,食息世间,无所愧矣」。
黄潜善给事中康执权弹击,谓不合辞免,乞重谴黜,中书舍人刘观实有力,上恩止罢除命。
荀子 唐 · 杨倞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二十九
昔周公稽古三五之道。
损益夏殷之典。
制礼作乐。
以仁义理天下。
德化刑政存乎诗。
至于幽厉失道。
始变风变雅作矣。
平王东迁
诸侯力政。
逮五霸之后。
则王道不绝如线。
仲尼定礼乐。
作春秋。
然后三代遗风。
弛而复张。
而无时无位。
功烈不得被于天下。
但门人传述而已。
陵夷至于战国
于是申商苛虐。
孙吴变诈。
以族论罪。
杀人盈城。
谈说者又以慎墨苏张为宗。
则孔氏之道。
几乎息矣。
有志之士。
所为痛心疾首也。
孟轲阐其前。
荀卿振其后。
观其立。
言指事。
根极理要。
敷陈往古。
掎挈当世。
拨乱兴理。
易于反掌。
真名世之士。
王者之师。
又其书亦所以羽翼六经。
增光孔氏。
非徒诸子之言也。
盖周公制作之。
仲尼祖述之。
荀孟赞成之。
所以胶固王道。
至深至备。
虽春秋之四夷交侵。
战国之三纲弛绝。
斯道竟不坠矣。
以末宦之暇。
颇窥篇籍。
窃感炎黄之风。
未洽于圣代。
谓荀孟有功于时政。
尤所耽慕。
孟子有赵氏章句。
汉氏亦尝立博士
传习不绝。
故今之君子。
多好其书。
荀子未有注解。
亦复编简烂脱
传写谬误。
虽好事者时亦览之。
至于文义不通。
屡掩卷焉。
夫理晓则惬心。
文舛则忤意。
未知者谓异端不览。
览者以脱误不终。
所以荀子之书。
千载而未光焉。
辄用申抒鄙意。
敷寻义理。
其所徵据。
则博求诸书。
但以古今字殊
齐楚言异。
事资参考。
不得不广。
或取偏傍相近。
声类相通。
或字少增加。
文重刊削。
或求之古字。
或徵诸方言。
加以孤陋寡俦。
愚昧多蔽。
穿凿之责。
于何可逃。
曾未足粗明先贤之旨。
适增其芜秽耳。
盖以自备省览。
非敢传之将来。
以文字繁多。
故分旧十二卷三十二篇为二十卷。
又改孙卿新书为荀卿子。
其篇第亦颇有移易。
使以类相从云。
时岁在戊戌大唐睿圣文武皇帝元和十三年十二月也。
推诚保德功臣正奉大夫太子少傅致仕上柱国南阳郡开国公食邑三千三百户食实封八百户赐紫金鱼袋赠太子太保忠宪韩公墓志铭1044年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五、《乐全集》卷三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景祐中,其执政之老曰昌黎韩公讳亿,以直方惇厚更践二府,谟猷宪度,所以弼谐者甚著。
既而避位,拜天官贰卿,保釐南都
资政殿学士,领澶渊
上以澶渊当北道冲会,非所以佚耆艾,易亳社,就迁尚书左丞
庆历三年,连抗章请老,以太子少傅致仕,还京师
明年仲秋既望,考终于景宁里第,享年七十有三。
天子悯然不御朝,追锡命为太子太保
礼官廞行,合于「忠宪」二法以闻,诏用易名。
公之先占籍常山灵寿,考信公游学过河,遂不北还。
公既贵,卜封树祢庙,得许昌之长社吉,因而度竁,故公之得谢也,使营居于许,将徙而薨。
其孤综等奉公之丧以归新宅,至于阳月,乃克葬于大茔,成公志也。
公字忠魏。
曾王父母:赠太保讳某江国夫人张氏。
王父母:赠太傅讳某舒国夫人李氏。
考妣:赠太师尚书令信国公讳某,二夫人,越国郭氏,吴国周氏。
世载善庆,至公而大。
公,郭之自出。
咸平中,登进士第,释褐廷尉平,知亳之永城县,理声籍甚。
郡守皇甫选,时名士,察公远器,倾身定交。
凡亳境内讼事久不决者,辄属公平处。
淮南计台上治最,改大理寺丞
盖初莅官,风迹固已章章矣。
丁信国艰,服除,倅淮阳
河决属邑,淹田庐,无虑计工,将赋诸民。
公请循视水势,即斩材河濒,稍楗合之,水复故道,而民不知。
俄迁殿省丞。
他日章圣尝览公著述,特命引对,改太常博士、知洋州
州有冤狱,乃大豪巨奸赂以买直,积十年不决,公一讯情得,罪人自服。
还除屯田员外郎
张文节公镇魏,公佐之。
文节高介,少许与,雅重公,荐公文中御史,即召殿中,擢侍御史
淮南两浙旱蝗,命公安抚,到部问民疾苦,察吏理,慰荐廉善,劾免贪残,散利薄征,去几省禁。
合肥有陂可溉田,久为强家豪占,公按复之,民至今受赐。
未复命,除开封府判官
一日,对下,已出殿屏,复召入,赐五品服。
俄授河北转运使
故相向公诸子讼财,诏公留为平之。
时丁崖州擅朝交利,欲得向氏长安华严别墅,诸子已听命,使所亲讽公,公不答,崖州绝以为恨。
镇定帅曹玮有威名,崖相亦忌之,斥知莱州,又虑其有辞也,命公驰驿,先入据城,夺其兵,缘是伺间,欲兼中公以危法。
公处事周审,虑先几微,故崖相卒不能伤。
上嗣位,推恩迁司封,进直史馆,领青社
寻追还台,兼侍御史知杂事,赐服三品。
起部郎中,会中丞缺,公专台务。
禁军有告急变者,中贵人夜开宫门,逮卒百馀辈付台,公质辞探情,知事矫诬,宽之不问。
中贵人自以捕反者为功,日传制促狱上,及文具,止诛告者。
计臣更茶利法,伤财害民,公被命诘谬议者,阅实其罪,自丞相率。
时帷幄预政,权倖干宠,公连鞫诏狱,持法平,不挠贵倖。
二宫亦用是知公为质重有守,擢龙图阁待制
顷之,出亳州
寻召知审刑院
先是,天下断狱多中覆待报,公请裁定中典,颁为常制,廷尉谳平。
郡国按章,不以时决,公奏立日程,由是天下刑禁少滞。
以五兵加枢密直学士,牧益州
又迁谏议大夫
时知星者言益部当灾,非仍饥,且有兵变。
上心忧之,推选才堪镇抚者,而以公行,且谕之意。
公稽首曰:「陛下过属臣以方面,臣虽不敏,当不辱命。
惟陛下无以蜀为虑也」。
慨然登车。
至则岁果大旱,公罄精力,安集流散,凡利害事知无不为,决九升江口以溉,阖境濡足,赈廪劝分,宽赋弛役,所以救荒之术施设甚详。
或短公于朝,为不足办蜀事。
上遣使若缘他故至蜀者,实以觇公之政。
既入人美公不容口。
入境,年虽大杀,而民无饥色,狱无囚系,野无盗窃。
使者还白,上于是知公可属以重任,而定大用之意。
未几,有旨召公参知政事
宰相以益部不可缺守,宜须代归以拜。
既而引所善易制者,故公命中格。
还,更除御史中丞,充理检使
公见上,谢理蜀无政,一无及宠利意。
奏引唐制增置御史里行员,屡陈便宜,切劘时事,上向纳之,多施行者。
寻以工部侍郎同知枢密院事
国家自景德中契丹,而夏人效职贡,鄙上无事且四十年,武备寖弛,庙堂优游,言不及兵。
公登枢府,独悉心边防事,建议执政各任堪将帅者,稍试用之。
又言诸武臣宜知兵事权谋之书,而今皆禁绝,盍类次四种之要,使习通之?
上为亲集《神武秘略》,颁诸边将
邈川与夏人寻戈,而来献捷,朝议欲加节制。
公曰:「二族皆藩臣,擅相攻击,朝廷曾不曲直之问,顾但加赏胜者?
是骄邈川而怒夏人,德刑去矣」。
独执不可,事遂寝。
公揣元昊野心,势必飏去,其国人交易都下,杂处邸肆,请为除馆,遣官监其市事,道路护以往来,下诏若优待远人者,实羁防其奸谍。
国朝故事,方镇不得擅兵。
岭南去甸外数千里,溪穴蛮或聚为盗,郡县无以禦,驰请济师。
朝廷虽近发湖湘之甲援击,率不及事。
公奏置广桂钤辖,增募土兵,重其镇守,南粤以安附。
迁以小司徒参知政事
定襄地大震,灾异数见,公方在告,力疾入对。
上问:「地震何主」?
对曰:「是为阴有馀。
夷狄,中国之阴也。
天意傥以此告」。
且陈所以消伏之道。
上欣纳,命戒边备,仍诏求直言极谏者。
公罢后三年,寇畔扰,疆埸时骇,天下共其劳,议者方思公之前虑尽心王室也。
刘平战败延州,边臣以降贼闻,族应从坐法,以降状未明,未之收也。
有司请兵围其第,众知见诬,莫敢言者。
公时入觐,为上言曰:「平延州殊死战,杀贼过当,转斗傅城下,守将不为纳,势穷被执。
更以奸谗被大戮,则忠力之臣何劝」?
上悟,曰:「嘻!
微公言,用刑几滥」。
即彻守兵。
亳社介京东西、淮服数路之交,故盗充斥。
公之再为州也,属邑日有剽劫,民不宁处。
为设方略刺取,乃大校为之囊橐,诛获几百人,四封肃然,无追胥之役。
公凡历别任判大理知审官院、吏部流内铨,掌贡举,删修令敕,聘契丹国信使,所处事任,后必有可称述者。
历刺守令,治行为吏最。
登三事,谋王体,断国论,有大臣节。
薛宣身兼数器,胡广天下中庸,见于公矣。
性庄重,造次不违礼法。
其家事尤理,自闑以内,肃如官府,诸子侍侧,非忠义之言不及;
稚孙能行,即长幼有序,无敢戏嫚公旁者。
「家人有严君焉」,公之谓已。
与人遇下,则更温恕。
笃于亲旧,其孤藐不能自存者,为之婚葬;
稍才者,推荫使仕,教抚成就之。
乐闻孝悌之事,凡议赏罚,有以敦劝风俗者,必属意焉。
夫人蒲氏,追封安定郡太君
继室王氏,太尉文正公之女,追封太原郡太君
德礼有仪,宗姻攸宪,先公以殁。
子男八人:曰纲,前任水部员外郎
综,太常博士集贤校理
绛,太子中允
绎、维、缜,并太常寺太祝
纬,大理评事
缅,太常寺太祝
女六人:长适端明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给事中李淑,次早卒,次适大理评事苏舜宾,次适太常寺太祝王整,二人尚幼。
孙男十四人。
公起诸生,丁时累洽,出入显重,至登钧衡,馀四十年,辉光日新,功用在人,典型在朝。
引年辞荣,道德益高。
诸子孙并以行艺有令名,孝恭雍和,承颜无违。
福寿始终,可谓全者。
某早辱公之知,而又从诸子游,义甚厚,托辞传信,所不得让。
铭曰:
股肱惟人,后圣惟臣。
不显忠宪,力扶化均。
谥忠宪,维德之勉。
四方于,维国之翰。
蜀告艰灾,天子命公。
民忘饥劳,实奏显庸。
还司邦宪,率迪训典。
正色于朝,不仁者远。
帝志先定,畀公以政。
乃更二府,爰赋明命。
时方乂宁,公独深虑。
思患豫防,爱莫公助。
公罢三岁,戎孔炽。
人益谅公,忠于国计。
年至告老,道全德高。
福禄蕃厚,亦遐寿考。
长社之北,嘉禾之乡。
下从先公,掩此幽堂。
子孙多材,克延休问。
人皆有终,公也无恨。
田谏议碑阴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二五、《司马公文集》卷七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九五、《咸平集》卷首、《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二、嘉靖《洪雅县志》卷五、嘉庆《洪雅县志》卷一九、同治《嘉定府志》卷四三、《宋元学案补遗》卷六
光自始学未冠,闻故谏议大夫田公,当真宗践阼之初,求治方急,公稽古以监今,日有献,月有纳,以赞成咸平盛隆之治,私心慕仰,想见其为人。
熙宁中,始识公之曾孙偃师衍,因就求观公之遗文。
后十馀年,衍为武胜军节度推官、知沈丘县事,以公文集及墓铭相示,且命光为神道碑。
其墓铭乃故参知政事范公所为也。
范公大贤,其言固无所茍,今其铭曰:「呜呼田公,天下之正人也」。
虽复使佗人竭其慕仰之心,颂公之美,累千万言,能有过于此乎?
光于范公,无能为役,范公恨不得见田公,则田公果何如人哉?
光不惟愚陋不学,且不为人作碑铭已久,不敢承命。
然常怪世人论撰其祖祢之德业,圹中之铭、道旁之碑,必使二人为之。
彼其德业一也,铭与碑奚以异?
曷若刻大贤之言,既纳诸圹,又植于道,其为取信于永久,岂不无疑乎?
愿审思之,脱或可从,请附刻于碑阴之末。
观文殿大学士苏公行状1102年6月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四三、《道乡集》卷三九、《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二七、《群书考索》后集卷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
苏氏出己姓,颛帝之后。
裔孙吴回重黎,生陆终,陆终生昆吾
昆吾之子封于苏,今邺郡之西苏城是也。
三代时,苏忿生周司寇,世居河内,后徙武功
汉平陵侯建平陵
七世孙章为并州刺史,又五世生魏刚侯则,又八世生绰,为周度支尚书封邳公
邳公生威,相隋,封房公
曾孙瑰相唐中宗、睿宗,封许公
许公生诜,为徐州刺史
徐州孙奕元和中光州刺史,家固始
光州孙益固始王潮入闽,为王氏领军使,国初赠隰州刺史
隰州生光诲,石晋初与留从效泉南叛将黄绍颇从效表为漳州刺史
泉帅陈洪进畏其英杰,不为己下,以计召之至同安,为大第留不遣,而密使人之漳州夺其位,遂为泉州同安人
开宝末盗起,劫漳州为盟主,馀党环城下。
监郡何承矩州将乔维岳欲屠城,遁去。
漳州一夕殪盗魁十馀人,送首级于州,馀众皆溃,城门始开。
归朝赏功,迁左屯卫将军,官其子十人,即公之高祖也。
子某仕江南,为漳州行军司马检校国子祭酒
初,漳州既夷群盗,祭酒急索帐中,得贼所募人名籍千馀纸,火之,皆得不诛。
漳州闻之,语人曰:「吾儿有阴德,其后必大」。
以公贵赠司空大夫张氏赠代国太夫人
生福公,讳某,少魁杰,有文武术略,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被召,会罢六科。
后与魏公同登进士第,既而覆落,改三班官,非其志也。
提点荆湖南北路刑狱公事,知宜、邵、复三州,所至有风绩。
左屯卫将军,赠太师、福国公
初娶刘氏,陈留郡,赠随国太夫人
再娶翁氏,长安郡太君,赠徐国太夫人
刘夫人生魏公,讳某仁宗时贤良方正决科,登侍从,入翰林学士
数纳忠论事,特被知遇,赫然为天下伟人。
不幸早世,终侍读学士河阳府,赠太师魏国公
娶陈氏,河南郡太君,赠魏国太夫人生公
公机警夙成,性知礼义。
三岁时,魏公为宜州推官,公犹未离怀抱,与人语,出则从官府之称,入则如家人礼。
州将日召至其家与语,谓人曰「儿异人也」。
既就外傅,则与老生大儒讲论六经指义,无不通贯。
建安黄晞福唐王皓南城李觏临川蔡元导、元翰,建阳陈洪辈皆与为忘年友
十八预进士高荐,大为吴公育所重。
魏公任子恩当得京秩,公力辞不受。
再举,为别试第一,考官欧阳公修、张公方平谓人曰:「吾所试题,非通天人之奥、穷制作之原者不在首选也」。
遂中庆历二年乙科,调汉阳军判官
以魏公奉诏北京,改宿州观察推官
魏公持福公丧,又改知江宁府江宁县事。
建业承李氏后,版籍赋舆皆无法制,每有发敛,府移追扰,吏系缧于道。
公至则曰:「此令职也,府何与焉」。
每因治诉,旁问邻里丁产多寡,悉得其详。
一日,召乡老更定户籍。
民有自占不实者,必曰:「汝家尚有某丁某产,何不自言」?
相顾而惊,无敢隐者,一县以为神明。
又为刬革蠹弊,更设条教,简而易行,诸县取以为法。
他日,诸令长造门,领县长拜廷下,谢曰:「此曹获免追逮,皆公之赐也」。
民有忿争者,至诚喻以乡党宜相亲善意,若以小忿而失欢心,一旦缓急,将何赖焉,往往谢去,或至半道思公言而归,县以大治。
监司王鼎、王绰、杨纮皆以部吏少许可,及观公施设,则曰:「非吾所及也」。
寻以魏公忧去职,用治命葬京口,故今为润州人
服除,为南京留守推官
留守欧阳公一以府政委之曰:「子容处事精审,一经阅览,则某不复省矣」。
杜岐公老居睢阳,一见公,深器之,每间数日,必折简召,常曰:「如君,真所谓不可得而亲疏者」。
且自谓平生人罕见其用心处。
遂自小官以至为侍从宰相,所以施设出处、先后本末,悉以语公,曰:「以子相知,且知子异日必为此官,老夫非以自矜也」。
其后公出入中外,荐历清要,至为宰辅,还政退居,名德终始略相似焉。
皇祐四年翰林学士赵槩与诸禁从列荐公文学才行宜在朝廷,召试学士院
明年,改大理寺丞
时公与冯公京同试,入最优等,除馆阁校勘
至和初同知太常礼院
嘉祐二年,改集贤校理,编定集贤院书集,再迁太常博士
前后在馆九年,官冷俸薄,而奉翁夫人、陈夫人,养诸姑姊妹与外族之无归者凡数十人,躬自刻厉,甘旨无阙,婚嫁以时,妻子衣食之用常不足,而公处之晏如也。
时富郑公、韩魏公为相,务推尚廉退有德之士,以劝励风俗,知公久次儒馆,不干荣利,屡问所欲,惟力求外,以便亲养,遂除知颍州
后富公遗公书曰:「若吾子出处,可谓真古之君子矣」。
考课,进祠部员外郎
英宗即位,迁度支员外郎
仁宗山陵,有司不知故事,调发严急,吏挟事势,多以不时难得之物赋诸郡,旁郡皆取于民,至胁以军法。
公谕吏曰:「遗诏山陵务从俭约,岂有土不产可强赋以害民乎」?
至纤至悉,躬自区处,民既便之,而事以集。
召为开封府界提点诸县镇公事,陛对称旨,赐绯衣银鱼。
岁大旱疫,公请转邻路以补匮乏,且委本司与诸县审蠲租税,免自朝廷差官以重劳扰,民赖以济甚众。
又言周制六军盖出六乡之众,在王畿四郊之地。
唐设十二卫将军,亦散布辅畿郡县,又以关内诸府分隶之,皆所以临制四方,为上国蕃卫也。
国朝禁兵多屯京城及畿内东南诸县,虽于运粮供馈为便,而西北两面武备或阙。
中牟长垣直都门要冲之路,二鄙驿置皆由此出,而旧不屯兵,至于城守防传,居常乏人。
请置营益兵,以备非常。
明年,杜文等乘饥啸聚长垣,贼杀官吏,人莫不服公之先见。
公即请以获盗多寡立县令殿最法,以为巡检县尉但能捕盗,而不能使民不为盗,能使民不为盗者,县令也。
且州县物务岁课稍亏,则官佐有罚。
今良民罹剽劫之害,而亲民官独不任其责,可乎!
三司度支判官,为治平四年寿圣节接送伴使。
虏使还至恩州驿舍,夜火,左右白请与虏使出避。
州兵叩门,欲入救,公闭门不纳,令曰「妄动者寘之法」,徐使防卒扑灭之。
郡人恟恟以为虏反,州兵亦欲因缘生事,飞语至京师
公还入对,神宗首以问公,闻奏本末,喜曰:「朕始亦疑之,使人密诇,皆如卿言。
闻卿措置甚得宜,其所镇遏多矣」。
覃恩改工部郎中,迁为淮南转运使
神宗收揽万机,厉精政事,尤留意人物,自在藩邸闻公名。
及使事还,被知遇。
至陛辞日,咨访治道,因问入馆之年,曰:「何濡滞久耶」?
公曰:「臣自选调被召,才改官即入馆,历计资级,未为濡滞」。
于是有用公意。
未几,光禄卿史炤淮南转运使
因对,上曰:「苏某有学识,与卿同事甚善」。
后数月,召修《起居注》。
先是,记注久阙员,资望无踰公者。
丞相韩魏公数荐公,会执政以亲嫌为言,故有使淮之命。
至是上自擢焉。
公与秘阁校理李大临并命,官同而除同,以公职集贤,在大临上,公以年齿推先大临而居其下。
同判礼部、祠部,又判三司磨勘司,改同判太常寺兼礼仪事。
熙宁元年,召试知制诰
故事,外制不过六员,时阙其一。
上不欲独试大临,命公同试,员遂溢数,乃特恩也。
入谢,赐金紫。
俄充北朝皇太后生辰国信使
是岁郊恩,加朝散大夫封南阳县男食邑三百户
二年,兼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同详定命官使臣过犯。
又为北朝贺生辰馆伴使,同知审官院权审刑院事。
时知金州、比部郎中张仲宣坐枉法赃罪至死,法官李希辅例,贷死杖脊,黥隶海岛。
公奏曰:「希辅、仲宣均为枉法,而情有轻有重者」。
上愕然曰:「枉法岂复有轻者」?
公曰:「希辅知台州,受赇数百千,额外度僧。
仲宣则以所部金坑发檄巡检体究无甚利,土人惮兴作,遂以金八两求仲宣不差官比较,止系违令,可比恐喝条耳,故枉法为轻」。
上曰:「免决黥之,如何」?
公曰:「士大夫有罪,可杀则杀之。
古者刑不上大夫,仲宣官五品,有罪得乘车,令贷其死而黥之,使与徒隶为伍,所重者污辱衣冠,顾其人无足矜也」。
上曰:「免决与黥,流岭外」。
公再拜奉诏。
自是命官犯赃抵罪者遂以为例。
又兼提举兵吏司封官诰院,详定天下印文,判司农寺
三年,权知贡举
四月,朝廷特除前秀州军事判官李定太子中允监察御史里行知制诰宋敏求以为弗循旧制,封还词头。
翌日辞职,罢之,词头复下。
公适当制,即奏:「去岁诏旨专令中丞举官,虽不限资品,犹以京秩荐授。
自支郡幕职官入居纠绳之地,近岁未有。
议者或谓唐世自诸侯幕府入登台省者多矣,定之此除不为过,臣以谓不然。
在唐方镇盛时,有奏辟郎官御史以充幕府者,由此幕府增重。
祖宗深鉴此弊,一切釐改,州郡僚佐皆从朝廷补受,大臣出镇或许辟官,亦皆随资注拟,满岁迁秩,并循铨格,非复唐世之比。
而今之三院又重于昔时,况不由铨考擢授朝列,不缘御史之荐直寘宪台,虽朝廷急于用才,度越常格,然隳紊法制,必致人言,所者小,所损者大,未敢具草」。
复送李大临大临如公议。
又送公,公又言:「祖宗朝天下初定,士或弃草莱而不用,故有起孤远而登显要者。
真宗后,每有除授,虽幽人异行,亦不至超越资品。
今朝廷清明俊乂,并用进士台阁动有成规。
远州幕官,非有积累之资,明白之效,偶因召对,一言称旨,便授台官,它日或有非常之人又过于此,则复以何官处之?
浸渐不已,诚恐高官要秩或可以岐路致也。
臣切谓威福之柄,人主得以自专;
官守有责,臣下得以固执。
若朝廷以定才实非常,则当特与改官,别授职任,随资超用,无所不可,不必遂弃近例,处之宪纲」。
疏奏,手诏曰:「二十八日上殿来,有事指挥」。
公入对,上曰:「卿所谓李定事虽善,然熙宁二年诏书,奏举台官,不拘官职高下令兼权,则定之除命正诏意,不为越法。
宜以举官条赴院商量,速为草制,久格诏命,恐将得罪。
卿宜思之」。
公曰:「臣闻治道在察臣下之邪正,邪正之分,惟所操守。
若臣前以为不可,今蒙陛下召谕,遂变前言,乃奸邪固位之臣所为也,陛下亦将察而罪之矣。
熙宁二年诏书臣亦讲论,若于臣心无疑,岂敢久格诏命」?
退而复论曰:「从前台官须于太常博士以上、中行员外郎以下奏举,难得资序相当之人,故朝廷又令不拘官职高下令兼权,盖谓不限博士中行员外郎耳,非谓选人亦许奏举也。
所谓兼权者,如三丞已行,未可为监察,故令上权;
前行员外郎,不可为侍御,故令下兼。
皆不为选人设。
若不拘官职高下选人在其间,则是秀州判官亦可以兼权里行,不必更改中允也。
臣所以喋喋有言者,但为爱惜朝廷之法,遵守有司之职耳」。
缴而复下,至于七八。
后虽大临当日,而堂劄批「圣旨与除李定系特旨,不碍近降条制」,促公撰词。
公又奏:「定初等职官,超授朝列,兼权御史,不应近制。
若果出圣意,则须非常之才,然后可以厌伏群议。
马周为条陈当世切务,唐太宗拔于布衣。
近世张知白上书言事,论议卓越,真宗拔于河阳职官。
此二臣者,可谓有显状矣。
犹召直门下省明年方用为御史
知白召还,奏对称旨,亦命试舍人院,然后授以正言
果足副特旨之擢,别授一官,寘之京师,俟见实状,进用未晚」。
遂与大临俱落知制诰归班。
凡岁馀,虽大寒暑、甚风雨,未尝一日移告。
执政或喻公请外官闲局,公曰:「方以罪谪,敢求自便乎」?
士大夫推重之。
四年,大享明堂恩,始知婺州
桐庐,江水暴迅,挽舟卒力不胜,樯折,舟横覆。
魏国太夫人在舟中几溺矣,公哀号赴水救之,舟忽自正。
太夫人甫出及岸,舟反覆,溺公一子与妹与甥。
皆不救,独太夫人脱危难,水不入口。
众以谓公诚孝所感,阴相之所致也。
婺学逼双溪,每秋潦溪涨,浸殿堂水数尺。
公乃迁于近南爽恺之地,多士四集,导以礼义。
自此士向学,登第者相继,文物之盛,前数十年无有也。
移知亳州,七年,召还,勾当三班院
是岁用郊祀恩复集贤院学士,加护军
八年,出知应天府,兼南京留守司事。
十月,彗星出,赦天下。
始,公与李大临同得罪,而当涂者特不喜公,至是三更赦,大临待制,独于公以久不磨勘为言,止除秘书监
岁终,复召勾当三班院
因对奏言:「本朝自庆历中因营妇逃亡,指赦而出,始有不用赦原之法。
臣在南都,见有犯罪在数十年前,虽屡经赦宥,不得沾恩者,则无知之民一犯禁令,无自新之路矣,甚可矜恻」。
上以为然,其后遂诏法官议而改焉
寻兼知通银台司
九年,以吴越荐饥,选知杭州
一日出,遇百馀人遮道泣诉曰:「某等以转运司责所逋市易缗钱,昼系公庭,夜禁厢院,虽死无可偿者」。
公曰:「吾今释汝,使汝得营生事。
衣食之馀,悉以偿官,期以岁月而足,可乎」?
皆曰不敢负,于是纵之。
转运使大怒,欲奏公沮坏法令,而民偿责者乃先期而至,遂不复言。
一日,燕有美堂,闻将兵结集,谋害官吏,郡人喧传,恐惧不安。
公谈笑自如,密谕兵官多捕首领十数辈,械送狱中。
逮暮夜会散,而坐客不知也。
十年,召修仁宗英宗正史,俄兼提举中太一宫、兼集禧观
是岁,再充北朝生辰国信使
郊礼成,进右谏议大夫,封开国子,加食邑三百户
在虏中,遇冬至,本朝历先北朝一日,北人问公孰是。
公曰:「历家算术小异,迟速不同。
谓如亥时节气当交,则犹是今夕;
若踰数刻,即属子时,为明日矣。
或先或后,各从本朝之历可也」。
虏人深以为然,遂各以其日为节庆贺。
使还奏之,上喜曰:「朕思之,此最难处。
卿之所对,极中事理」。
因问虏中山川形势、人情向背,公曰:「虏讲和之日久,颇窃中国典章礼义以维持其政令,上下相安,未有离贰之意。
昔人以谓匈奴直百年之运,言其盛衰有数也」。
上曰:「虏比自耶律德光至今,何止百年」?
公曰:「汉武帝自谓高皇帝遗朕平城之忧,虽久动征讨,而匈奴终不服。
宣帝呼韩单于稽首称藩。
唐自中叶以后,河湟陷于吐蕃宪宗每读《贞观政要》,慨然有收复意。
至宣宗时,乃以三关七州归于有司。
由此观之,夷狄之叛服不常,不系中国之盛衰也」。
上深然之。
京尹缺,上欲用公,吴丞相充以史院才难得人为言。
上宣曰「苏某久历藩府,详练政事」,遂擢权知开封府
未半岁,都邑称治。
上谕宰臣等曰:「苏某到府,决遣无滞」。
祥符孙纯罢官,欲之新任,贷其所部门僧钱百千。
它日,同院僧告门僧还往倡家,且持钱百千出,疑有奸。
公判曰:「告非干己事,不当治。
钱隶常住,非官给,无贷贷法,然闻事作,已偿之矣」。
乃杖僧。
言者谓公纵出罪,有诏鞫治,而公止坐失出杖罪。
案成,御史舒亶驳奏,以谓乃苏某女婿堂姊之子,实为近亲,不可以失论。
是时公女新嫁李徽之子,李大族,公固不知其为亲也,不复自辨。
降授秘书监、知濠州
公在府日,尝治国子博士陈世儒狱。
世儒妻李氏恶世儒所生母,欲其死,谕群婢曰:「博士一日持丧,则汝辈欲留者多与金,欲去者厚遣之」。
语多类此,终不明言使之杀也。
狱成,而法吏以李氏无杀姑语,情虽切害,而法不至死,案屡驳而情不移。
一日,因奏事,上谓公曰:「人言卿与所司欲宽世儒狱,此人伦大恶,当穷竟,不可纵」。
公曰:「臣备员京尹,有罪者皆付之有司,一有轻重意,则有司观望,遂致刑名出入。
此事臣固不敢言宽,亦不敢喻之使重」。
公既出,而狱久不决,移治大理寺
大理即以李氏之母吕乃枢密副使公著之妹,公著与苏某厚,必尝请求,请遣官即讯,而已移劾御史台
公自濠赴台置对,御史曰:「公素长者,必以交旧之情不能违,速自言,毋重困辱」。
公曰:「使某诬人,虽死不可为。
若自诬以得罪,虽甚重不敢避」。
遂手书数百言付狱吏。
上览奏牍,以为疑,诏御史求实状。
御史反覆究治,无所得,乃诘大理狱吏所以得吕某请求之说。
吏穷,吐实曰:「此乃大理丞贾种民增减其文而为之也,今其稿尚在家」。
取而视之,信然。
于是公得辨明,止坐尝闻同列语世儒帷箔事,应曰诚有之,为泄狱情,罢濠州
未几,除知河阳,以魏公捐馆河阳辞不行,改知沧州
入辞,曰:「如卿宜在朝廷,朕知卿久矣,每欲用卿,辄为事所夺,岂非命也。
卿直道久而自明」。
公顿首谢,因言:「臣母畏寒,俟春和可行」。
上曰:「卿母谁氏」?
公曰:「龙图阁直学士陈从易女」。
上曰:「天圣间侍从耶」?
公曰:「臣外祖天圣间以直昭文馆广州还,不市南物,辇见俸过岭。
仁宗闻之,即日擢知制诰」。
上曰:「清节过于马援矣」。
到沧数月,复大中大夫,召还,判尚书吏部
中书舍人舒亶言公复官未应叙法,中批以旧官判吏部,又兼详定官制。
先是,唐制文选掌于吏部武选兵部主之。
神宗谓自三代至汉未尝有文武之别,议者不知所处。
公言:「唐制,吏部三铨之法,分品秩而掌选事。
今欲文武一归吏部,则莫若分左右曹以掌两选,又以品秩课格分治之,无所不可」。
上从之,于是吏部有四选之法焉。
后因进对,上曰:「朝廷与契丹通好岁久,故事仪式遗散者多,每使人生事无以折正。
朕欲集国朝以来至昨代州地界文案,以类编次为书,后来得以稽据,非卿不可成。
然此书浩繁,卿自度几岁可毕」?
公曰:「臣愿尽力二年」。
因令置局于枢密后厅,仍辟官检阅文字
如期书成,凡十有八门,二百五十卷,为事目总叙奏之。
上览之嘉叹,赐名《华戎鲁卫录》。
元丰五年,为北虏贺正馆伴使。
虏使郑颛明辩有才智,上命副使张山甫谕以「近命苏颂修《信录》,欲以重两朝盟好之固」,颛感激称谢,见公益恭逊,私觌礼物,皆异常时。
遣使喻旨曰:「闻虏使以卿儒学酝藉,赠遗特殊,今以小龙琉璃器赐卿,可予之以答其意」。
颛复遗公异锦一端,即日进之。
后因奏事语及,上曰:「禁中所无也」。
大中大夫
官制行,改通议大夫吏部侍郎,以尝领详定,特迁正议大夫
六年,上幸尚书省,迁光禄大夫
是岁,增上列圣徽号,为礼仪使,乘辂奉册入庙。
郊礼成,加上护军,进开国侯食邑千三百户。
七年,魏国太夫人寝疾在告,同曹侍郎权引选人。
上顾左右,问苏颂安在,左右以实对,令枢密承旨张诚一喻旨曰:「太夫人疾幸有间,宜亟出视事」。
会太夫人薨,遣中使就第抚问曰:「早闻太夫人之丧,想卿情极哀慕。
方暑,宜少抑摧踊」。
明日,又遣使赐白金千两,诏有司假官舍以居,州郡应副葬事。
元祐初服除,进刑部尚书,俄兼详定重修敕令。
二年,迁吏部
八月,兼侍读
奏言:「国朝典章,大抵沿袭唐旧,史官所记,善恶咸备。
乞诏史官学士采录新、旧《唐书》中臣主所行,日进数事,以备圣览」。
遂诏经筵官遇非讲读日进汉、唐故事二条。
公每有所进,可为规戒、有补时事者,必述以己意,反复言之。
公前后掌天官四选五年,是时新法行,吏无所觊。
每选人改官,京朝官、使臣关升磨勘,或以功过当升降者,吏洗垢求瑕,故为稽滞,且引失自首,以沮格之。
远方寒选待次辇下,动经岁时,不见得否。
公至则敕吏曰,某官缘某事当会某处,仍引合用条格,具委无漏落状同上,自是吏不得逞。
每诉者至,必取案牍使自省阅,诉者服乃退。
其不服者,公必往复诘难,度可行行之。
苟有疑,则为之奏请,或白都堂
故士大夫受赐多,不得者亦以为无可憾。
四年,迁翰林学士承旨,兼掌皇弟五王笺表。
明年三月,迁尚书左丞
公自至和入中,馆居京久,闾巷之人皆闻公名。
至是登用,莫不相庆。
明日,语执政曰:「苏甚慰人望」。
七年,纳皇后,讲修六礼,为册礼使
六月,进右仆射中书侍郎开国公,加食邑七百户、实封三百户
是岁郊礼恩,加千户、实封四百户
公自与闻国政,务在奉行故事,使有司奉法遵职,执事量能授任,杜绝侥倖僭差之原。
深戒疆埸之臣邀功生事。
每庙堂论议,古證今,出入经史,所未安者必力争之,毅然不可,与同列浸不合。
会牵复前侍御史贾易苏州,争不决,至论于上前。
公曰:「易与臣本无雅故,以其为御史不避权要,号为敢言,又法应牵复。
既已为监司矣,乃徙知苏州,则是虽更赦,反下迁。
兼其馀当牵复者甚众,使人人如,则赦令为虚文矣」。
众欲加直馆阁职,公亦以为不可。
有旨再议,而御史杨畏、来之邵公稽留诏命。
公闻之,即舆归私第待罪。
三上章乞致仕,不许,又再以老病辞。
八年三月,拜观文殿大学士集禧观使
九月,出知扬州
宣仁太后上仙,哲宗始亲政,因公陛辞,尤加眷礼,问为政大略与人才能否。
公对甚久。
明年西京留守阙,首命除公。
公以老再辞,不听。
既行而卫国夫人薨,恳请南归,时绍圣初年也。
复知扬州明年,再请还政。
章累上,遂拜中太一宫使,居京口
后二年复请老,乃以太子少师致仕。
今上即位,拜太子太保,增邑四百户,实封一百户
建中靖国元年五月戊寅日北至,公起居膳犹如常,三接宾客,甚款至。
已而草遗表数百言。
逮暮,与诸子语如平时,无一及家事。
明日稍就枕,即屏左右、却药饵,召所用医工亲谢遣之。
夜半,犹起就坐,达寅而薨,实二十日也。
讣闻,上辍视朝二日,制赠司空,遣中使赙恤其家,恩意甚至。
公天资仁厚,宇量闳博,喜愠不形于色。
事亲孝,睦九族以慈,处朋友以义。
幼自偪束,尤谨礼法,虽燕居,必正衣冠危坐,家人莫见堕容。
平生未尝问家人有无,晚际会,所得俸赐,随即散用。
其自奉养至俭薄,每食不过一肉。
始薨之日,吊哭者造其寝堂,见其居处服用,无不叹愕咨嗟,以为寒素不若也。
自少所交,皆当世贤杰。
及居近,务推挽正人吉士,不问识与不识。
性酷嗜学,晚岁弥甚。
自书契以来,坟史所载九流百家之说,至于图纬、阴阳五行、律吕、星官、算法、山经、本草、训故、文字,无所不通,不独见于论议文章,必欲验之实事,以扶助世教。
其于名理,所造尤精诣,所至为政,务大体,深戒虚名,因时乘理而实利及下,莫见其迹。
既去,则人莫不思之。
在相位时,避远权势,门无杂宾。
其进退士大夫无纤毫私意,以故人不归恩,而怨讟亦不切至焉。
馆职时,尝被命补注《神农本草图经》、《千金方书》,而医家赖以活人甚众。
元祐中请别制浑仪,因命公提举
公既邃于律历,又以吏部令史韩公廉晓算术、有巧思,奏用之。
且授以古法,为台三层,上设浑仪,仪中设浑象,下设司辰
贯以一机,激水转轮,不假人力,时至刻临,则司辰出谷,星辰躔度,所次占候,测验不差晷刻,昼夜晦明,皆可推见,前此未有也。
至和中文潞公为相,尝请家庙。
事下太常,公议以为《礼》:大夫、士有田则祭,无田则荐,是有土者乃为庙祭也。
有田则有爵,无土与爵则子孙无以继承宗祀。
是有庙者止于其躬,子孙无爵,祭乃废也。
参合古今之制,依约封爵之令,为之差等,锡以土田,然后庙制可议。
若犹未也,即请考案唐贤寝堂祠享仪,止用燕器常食而已。
嘉祐中,诏礼院议立故郭皇后神御殿景灵宫
公以谓敕书云「向因忿郁,偶失谦恭」,此则无可废之事。
又云「朕念其自历长秋,仅一纪;
逮事先后,秪奉寝园」,此则有不当废之悔。
又云「可追复皇后,其祔庙谥册并停」,此则有合祔庙及谥册之义
请祔郭皇后于后庙,以成追复之义,备荐享之礼。
众论未定。
一日,白事至都堂丞相曾公问曰:「学士郭后事甚善。
郭后是上元妃,若祔庙则事体重矣」。
公曰:「国朝祖宗三圣贺、尹、潘皆元妃,事体正相类。
今止祔后庙,则岂得有同异之言」?
曾公曰:「议者以谓阴逼母后,是恐伤万岁后配祔之意」。
公曰:「若加一怀哀悯之谥,则不为逼矣」。
曾公叹重久之。
群牧判官宋公敏求谓公曰:「闻议郭后事引敕语,此是先人宣献参政时自撰,甚有微意。
云『后有知礼者当行之』,盖当时有沮此议者,非公莫能见也」。
然竟不行。
熙宁初经筵官请坐讲,下礼官考议。
公以谓:「天禧旧制,侍臣皆赐坐,讲官别设本于前列坐而听。
乾兴后,侍臣皆先就坐,赐茶讫,彻席立讲,讲毕复坐赐汤而从容焉。
其尊德重道,固已重于三公矣。
然事出上恩,虽微贱赐坐,于义无害。
若人主不命而自请之,则为非礼矣。
侍从之官见于天子,若赐之坐,有所顾问,犹当避席立对,况执经人主之前,本欲便于指陈,则立讲为宜。
若谓其传道近于为师,则今侍讲但解诂旧儒章句之学耳,非有为师之实也。
乾兴以来,侍臣立讲仅五十年,足为定法,岂可一旦以为有司之失而轻议变更乎」?
神宗竟从旧制。
尝议学校,欲博士分经课试,诸生以行义为升俊之路。
议贡举,欲先士行而后文艺;
去封弥誊录之法,先行州县,使有司得专参详考察,庶几存乡举里选之遗范。
又请每岁考进士量留人数,以广制科遗逸之选。
又谓尚书,古之天台,朝廷万事之本皆由此出。
仁宗朝大臣尝请移审官院吏部三班院兵部审刑院刑部,庶稍近古制。
当时议者不深惟其本,苟惮兴作,遂不果行。
请先制朝臣两员,振举纲维,俟其葺有绪,然后议移审官三院还省,则南宫故事可举而行,一代典章,于斯为盛矣。
其后诏博士分经,以三舍取士,兼考行义。
又十馀年而官制行,皆略如此言。
又请重加役流法以代配隶。
又尝因对,神宗从容问宗子主祭承重之义。
公言,礼典久废,服属亲疏有所未明。
古者贵贱不同礼,诸侯、大夫世有爵禄,故有大宗小宗主祭专重之义,则丧服从而异制,匹夫庶人亦何预焉。
传曰:「父为长子,何以三年?
正体于上,又乃将所传重也」。
近代不世爵,宗庙因而不立,尊卑亦无所统,其长子孙与众子孙无以异也。
今《五服敕》嫡孙为祖、父为长子犹斩衰三年,生而情礼则一,死而丧服独异,恐非先王制礼之本意也。
而世俗之论乃以三年之丧为承重,而不知为承大宗之重也。
尝闻庆历中朝廷议臣僚任子者,长子与长孙差优与官,馀皆降杀,亦近古立宗之法也。
乞诏礼官博士参议礼律,承重者,酌古今收族主祭之礼,立为宗子继祖者,以异于众子孙之法。
及士、庶人不当同用一律,使人知尊祖,不违礼教。
左丞时,尝权枢密院,边帅遣种朴入奏,得谍言,阿里骨已死,国人未知所立。
蕃官赵纯忠者信谨可任,愿乘其未定,以劲兵数千拥纯忠入其国立之。
众议欲如其请,公独曰:「不可。
晋赵鞅以师纳蒯聩于卫,其子辄犹拒之而弗受,以尊王父之命也。
今越境而入其国,事未可知,使拒而不受,得无损朝廷威重乎?
徐观其变,俟其而抚辑之未晚也」。
已而边奏至,阿里骨故无恙。
公学问渊博,无施不宜,其大者固已发于朝廷,垂之典册;
其小者亦足以警动一时,诱掖后进。
元丰五年,神宗御集英殿进士,有暨陶者,主司误呼为「暨」(去声,)三呼不应。
上顾公,公对曰:「当呼为『暨』」(居乙切。)
上曰:「卿何以知?
出何书乎」?
公曰:「臣尝记三国时吴有暨艳造营府之论,恐其后也」。
问陶乡里,乃建人。
上喜曰:「果吴人」!
褒谕再三。
又问曰:「字书中训何义」?
公曰:「字书不出何义,止云人姓氏,当从旦。
今旦字缺下一画者,盖俗书避唐代宗名耳」。
又尝接伴至雄州,虏使问:「适过市,其榜有『仉』家,此何姓也」?
公曰:「音与掌同,出《姓氏谱」》。
虏人叹服。
每公卿会集,有僻书疑事,必以问公,公随为言之,常倾一坐。
诸公好事者时时造前,听语经史微旨,前代典故,至近世名臣阅阀,无不厌服。
公亦喜为讲道,或终日清谈,亹亹忘倦,客有退而记录其言至盈编秩者。
平生于人无纤芥仇怨,在杭州日,有要人以事属公,公不从。
后其人当言路,怀忿抵巇,或谓其事迹书札具存可辩。
公笑曰:「吾岂为是者」!
颍州日,通判赵至忠本归明人,所至辄与守竞。
公待之以礼,具尽诚意。
他日,至忠泣曰:「某虏人也,然见义则服。
平生诚服者,唯今韩魏公与公耳」。
累官太子太保,职观文殿大学士,爵赵郡食邑四千七百户,实封一千三百户
所著文集若干卷。
初娶凌氏,屯田郎中景阳之女,追封吴国夫人
继室辛氏,驾部员外郎某之女,封魏国夫人追封徙韩国
男六人,熹、嘉皆朝奉郎
駉,朝散郎
诒,承议郎
京,奉议郎
携,通直郎
女三人,长适婿朝议大夫李孝鼎
次二前卒,婿朝散郎刘琯襄州录事参军贾收
孙男十九人,象先奉议郎
处厚承事郎
德舆、行冲、季辅,皆承奉郎
长庆、馀庆、公绰、彦伯、道孙、简求、陶孙、伯孙、朝孙、叔孙、文孙、镇孙、季孙、公孙、孙,皆未仕。
孙女十二人,婿宣德郎德严、知相州录事王琮天平军节度推官邦彦湖州武康王騠、明州定海主簿吕无忌、郊社斋郎曾怘,馀皆幼。
曾孙男八人,直孙、赵孙、朱孙、磻孙、房孙、迎孙、瀛孙、信孙。
曾孙女四人。
卜,将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公于某所,某孙属某编次历官行事而为之状。
谨状。